李牧一怔,旋即释然的笑了,他这一路上都在猜测,李世民会用什么方法要了他的命。如今看到了,也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在杀鞠氏一族的时候,便想到了后果,但他当时不得不杀。只有鞠氏一族全死绝,才不会有人想要拥立复辟。对于大唐来说,这是最稳定的办法,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虽然很残忍,但总有人要去做,他宁愿为大唐当这个罪人。
他只是没有想到,李世民真的会用这种方式来对付他。他不会看不透,这是必须之法,可他却以功为罪——李牧只觉心冷,看向李世民的目光,也变得漠然了。
李世民此时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眼前这个人,他根本就不认识,也从来没有见过。他还没有决定要不要杀李牧,分其权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至于杀人的借口——他是皇帝,李牧又是个不消停的人,想要找茬不是太多了么?他真的犯不着用这等下作的手段。
在他发愣的工夫,禁卫已经把人绑了起来,但他兀自还在叫喊:“我乃高昌丞相鞠和,这就是大唐的待客之道吗?诸位使节,请听我一言——”
高公公尖声道:“还不把他拉下去?”
禁卫伸手去捂鞠和的嘴,鞠和张口便咬,急促道:“诸位使节看到了吧,大唐皇帝陛下,口口声声说夷狄如一,但却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虚伪小人!这样的人,也配称天可汗吗?可笑!可笑!”
“快拉走!”高公公急了,自己冲了过来。李世民面红耳赤,想张口,但看了看李牧,还是抿嘴忍了下来。
“慢!”
突然出现一声喝,压住了所有声音。高公公震惊地看向李牧,道:“县公,你这是……”
李牧笑了笑,走到鞠和跟前,挥挥手,让禁卫躲开,亲手把捆他的绳子解开了。
鞠和看着李牧,目眦欲裂,但他知道,自己一旦动手,立刻就会死在禁卫刀下,他还没有倾诉冤情,可就真的枉死了。鞠和强忍住跟李牧同归于尽的心,扑通跪在地上,高声道:“大唐皇帝陛下,请原谅亡国之人口不择言。实在是有天大的冤情,请大唐皇帝陛下倾听。李牧此贼,到了高昌之后,变诈称高昌与西突厥勾连,传召我王鞠文泰,我王惧怕不敢从,紧闭城门并派出使节,使节被他斩杀,消息不得通。我王又委托客商,想带消息到长安与皇帝陛下知晓,却被他盘查出来,客商因此惨死。大军兵临城下,高昌国小民寡,怎能抵御?我王为城中百姓计,不带一人至大唐军营,当日便惨死于营中。王子城墙继位,不得已悲愤宣战——”
鞠和说到这儿,已经泣不成声:“可怜高昌,仅有数千之兵,当夜便被破城——两军交战,这本也是无可厚非。可谁曾想到,在新王自裁请罪之后,丧心病狂的李牧竟然下令屠杀城中百姓,前后六千余,无论男女,不分老少,尽皆惨死,街道之上,血流成河,尸腐生瘟,他又下令把尸体运到王宫,连同王宫一起,焚烧殆尽——”
“可怜先王,年前才不远万里奔赴长安,觐见皇帝陛下。陛下也曾亲之勉之,还敕封王后为公主。高昌仰慕天朝已久,王上也未有一日背心离德。却因此贼,数千百姓惨死,高昌一夜倾覆。后来,我才得知,他攻灭高昌之缘由,乃是为了他的岳父!如今他的岳父,原张家寨马贼,后张家集市令张勋,已成高昌新王矣。高昌冤啊!百姓冤啊!大唐皇帝陛下,您贵为天可汗,请为您的子民做主!若您不闻不问,岂不让众国齿冷离心?如此,何以担得起天下共主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