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你不要胡说——”
李世民的声音极小,被李牧的声音压住了:“——如大家亲眼所见,滴血认亲,就是一个笑话!”
李世民把嘴巴闭上了,他听出来了,李牧在往回找补。他不知道该如何配合,那么最佳的配合,就是不说话看李牧表演。
“大家可能会想,这滴血认亲之法,已经传承了数百年,怎么可能是笑话?是不是我李牧为了活命,故意这样说的?”李牧轻笑一声,道:“非也,非也!大伙都与我交往不浅,也都应该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我之所以敢进行滴血认亲,是因为我心里明白,这种法子根本验不出什么来——”
“你怎么知道?”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李牧瞧过去,人多嘴杂,分不出是谁喊的了,他也没深究,笑道:“这事儿啊,还要从一次练剑开始,我有两个兄弟,一个叫独孤九,一个叫做李重义,大伙儿可能都见过这俩人,有一回兄弟俩比剑,划伤了手臂,当时用白布擦血,后来他们清洗的时候,我就发现,他们的血液竟然相融了。”
“独孤九出身独孤阀,生在陇右。而李重义是靺鞨人,出生在渤海之滨。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再看俩人的身形对比,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不会是亲兄弟。但是,这样的俩个人,血液却能够相融。我发现这个现象之后,觉得非常的奇怪,心里头便产生了好奇。当即,我便用自己的血试了一下,发现我们三兄弟的血都能相融。”
“若合血法是真?岂不是说明,我们三兄弟是亲兄弟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李牧侃侃而谈,道:“后来,我又专门找书研究了一下,发觉在历代的医书上面,都没有明确地记载过滴血认亲之法。但这个法子是怎么流传下来的呢?我又翻遍了古籍,终于找出了脉络。滴血认亲之法,记载于野史杂说之上,游方的道士口口相传。说白了,不过是一些心术不正之人,为了达到自己的某些目的,蛊惑人心,骗人所用罢了。”李牧看了眼长孙无忌,笑道;“我这可不是在说国舅爷,想必国舅爷定是受了他人的蛊惑,才会迷失本心,做出这等没道理的事情吧。”
长孙无忌嘴巴蠕动一下,瞥见李世民的目光,咬牙挤出一丝笑容,道:“是的,我是受了妖道蛊惑,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国舅不必放在心上!”李牧非常大度地说道,他挥了挥手,让伙计撤下去清水盆,看到李世民仍然忧心忡忡,注视了他一会儿,忽然又道:“为了解诸位的心疑,我们来做个试验吧,看过之后,大家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拿十盆清水来!”
李牧喊了一声,立刻有伙计端来了十盆清水。李牧把匕首放在旁边,对众人道:“为了证明我所言非虚,我料定,在场的诸位,肯定也有血液相融之人,请站出几位来,咱们试验一下,两两配对,得选绝不可能有血亲之人才行。”
见众人没有人动,李牧又道:“这件事我已经试验过,大家大胆站出来,解了心疑,也免得猜来猜去。”
还是没有人站出来,李世民有点急了。现在事儿不在李牧身上了,而是在他的身上了。如果不能证明滴血认亲是假的,他就不是李渊的儿子了,他的皇位正统性,将遭受前所未有的质疑。见到事情到了僵局,李世民对高公公道:“去叫几个禁卫过来!”
高公公急忙出去,不一会儿带来了一队禁卫,共计二十人。这二十个禁卫,绝对不可能是二十个兄弟,用来验证可谓是可信度极高的。
众人看到这些披甲在身的禁卫,心中都明白了李世民今天是干嘛来的。今日若这滴血认亲,验出了李牧是李建成的儿子,这些禁卫早就进来拿人了。看到这一幕,所有人心里多少都会觉得,李世民有点儿不地道。
偷眼去看李牧,却没有看到一丝的不悦,众人心中暗赞一声,好一个少年郎,喜怒不行于色,假以时日可还了得?
李世民心中也是一样的想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了,也实在是不仗义了些。他看了眼脸色灰暗的长孙无忌,对他头一次升起了埋怨之感,他当然不会觉得是自己错了,因为本来已经要告一段落的事儿,是长孙无忌的游说,才有了今天这一幕,若无长孙无忌——李世民忽然一怔,他想到,在王珪匿名递折子的时候,也是长孙无忌在推波助澜,难道真的被皇后说中了,长孙无忌只是因为一己之私在构陷李牧么?
若真是如此——
“大家都看到了。”李牧的声音传入耳朵,李世民看过去,只见二十名禁卫已经都割破手指,把血滴在了清水盆中。他仔细瞧过去,十个清水盆中,有六对相融,四对不相融的。六对儿相融,这足以证明,合血法的荒谬了。
“这里有六对儿相融,四对儿不相融的,请这六对儿自己来说一说,自己的家乡何处,与对方是否是兄弟吧?”
十二个人纷纷自报家门,除了一对儿是来自一个地方之外,其余五对儿,都是一个天南一个海北,不在一个州府,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便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唐朝的交通与后世没法相提并论,大部分的人,除非是参军打仗,或者做生意四处闯荡,通常一辈子都走不出一个县的地方,即便这五对儿有一两对儿可能是兄弟,但若五对儿都是兄弟的可能性,基本上为零。
但他们的血液,却是相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