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一把鼻涕一把泪,就要与李牧拼命:“与其几日后看到满城百姓易子而食,不如今日我就与你同去了,咱俩同归于尽——”说着就要扑过来,马周当然知道,独孤九在,他不可能伤到李牧,只是此时他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也不打算活了。就算被李牧杀了,也比看到洛阳城变成一座死城来得好。
“住手!”
一声断喝,从身后传来。独孤九的剑也堪堪拔出,听到声音又收回了剑鞘。倒是李牧,瞧见了门口的人,主动凑脖子过去,拉着马周的手掐在了脖子上,高声叫道:“来,掐死我吧,世人皆辱我、谤我,也不差你马周一人了!偏你们都是爱民如此,我李牧就猪狗不如!来,掐死我!”
“快撒手!”闯入门来的正是领了李世民的旨意,带着粮食来援助洛阳的长孙无忌和袁天罡。也是巧了,赶在这个时候,正好俩人来到。长孙无忌一把抱住马周,把他跟李牧拽开。马周怔怔地看着长孙无忌,忽然跪了下来,哭求道:“国舅是奉陛下的旨意来的么?求国舅为洛阳百姓做主,给百姓们一条生路吧!”
长孙无忌听不明白了,他皱眉道:“马周,你是得了失心疯么?洛阳侯想出妙计,解了蝗灾之厄,保住了洛阳周边八成的粮食。虽说眼下城中暂时缺粮,但只要挺过这十几天,秋粮下来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你求我做的什么主?”
“什么?”马周懵了,他看向李牧,李牧傲然把脸转到一边,他又看向独孤九,独孤九也一副不想理他的模样,他只好再度看向长孙无忌,道:“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知道?”
马周苦着脸道:“我出去收粮,刚刚回来。”
“那就不该妄下结论,冤枉好人!”长孙无忌一脸正色,训斥道:“方才我这一路过来,路过好几个粥摊,百姓们对洛阳侯无不交口称赞,说他有大智慧,大担当,大气魄,不但没有那些黑心商贾的计谋得逞,还解决了蝗灾危机,保住了粮食。这样一个受到黎民百姓爱戴的人,怎么就被你冤枉成了这样?你该当何罪?”
“我……”马周心道,这些事儿我哪知道啊?但事已至此,他连分辨都没法分辨,只好一躬到底:“侯爷,马周莽撞无知,知错了,请侯爷原谅。”
见李牧不动,马周便打算下跪请罪,李牧见他屈膝了,才伸出手拦了一下,道:“还是那句话,世间误会我的人太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个。罢了,这事儿就算了吧。”
马周没想到李牧竟然如此轻易就翻篇了,又是一愣,心中不免升起疑惑,难道自己以前真的是误会了他?看今日,侯爷倒是宽仁之人啊!
李牧还有信没写完,书房里这么多人,显然是不方便,他瞅了眼马周,道:“国舅爷,袁道长,此处没有座椅,非待客之所,请大堂稍待,我稍后就来。”
“长史,还不带贵客到大堂?”
这本就是马周分内的事儿,长孙无忌也看出李牧是写信没写完,虽心中好奇,但也不便多问,带着袁天罡一起,随着马周离开书房去了大堂等候。
李牧把信纸展开,有写了几行字,交给独孤九,道:“这封信早点发出去,另外,算算日子,思文派来的人也快到了,你沿着路迎上去,先别让他们进城,等把长孙无忌他们打发走,再让他们进城来。”
“大哥,为何要背着他们?”
“非必要的情况下,底牌还是露得越少越好。”李牧拍拍独孤九的肩膀,没有再多解释,道:“去吧,小心别让东厂的番子们瞧见了。”
“大哥放心,他们还跟不上我。”独孤九拿好了信,抱着鸽子出去了,李牧这边也收拾了一下,打起精神来到大堂。
……
李牧猜到长安那边得来人,但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长孙无忌方才的态度,透露出了很多,显然这边的情况,李世民都已经知晓了。东厂传递消息的速度竟然这么快,都快赶得上飞鸽传书了。
寒暄一阵,落座。长孙无忌笑容可掬,半点看不出几个月前还同李牧势如水火,真像是长辈看待晚辈一样:“李牧啊,洛阳这边的事情,陛下已经知晓了。龙颜大悦,朝议的时候,连连称赞。从古到今蝗灾都是无解的难题,没想到了你这儿,竟迎刃而解了——”夸赞了一番,长孙无忌终于说到了正题:“蝗灾一向是让朝廷头疼的心病,不知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能不能告知一二,也叫各府道州县都有个准备?”
上来就问老子秘方,你倒是脸皮厚。李牧心里哼了一声,道:“唉,这事儿难办了。”
“怎么呢?有何为难之处?”
李牧一叹再叹,道:“国舅,咱可不是外人。你也知道我的人品,我这个人虽说孟浪了些,但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来不撒谎的!我知道说了,可能你不会信,但是我还是得告诉你实情,这收拾蝗虫的秘方,我没有!”
“没有?这——”
“嗨,就知道你不能信。”李牧又叹了口气,便把当初拿来忽悠洛阳百姓的那一套话说了一遍,他说得极为认真,半点也没有笑场,长孙无忌和袁天罡也听得认真,给出了应有的惊讶反应,双方的演技堪称是棋逢对手。
“……就是这么回事了、”李牧说完长出一口气,摊手道:“太离奇了些吧?我也不信的,我怕他们骗我,后来问过了在场的好几个人,大家都是这样说,我也只能是信了。”
长孙无忌啧啧称奇,道:“确实难以置信,但既然有旁证,也不由得不信了。”他看了眼袁天罡,袁天罡却不置可否,只是笑笑,从见到李牧到现在,他还没有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