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把李牧叫到身边,低声询问如何安排的,李牧小声解释:“待会儿,先是放礼花,礼花就是大爆竹,是臣改进过的,好看的很,陛下看了就知道。而后是陛下发表新年讲话,讲稿不是预备好了么,拿着念就行,百姓能听到声音,看不到陛下拿稿子,放心。最后是重头戏,讲武堂校尉接受陛下校阅。”
李世民担忧道:“校阅?这好好的年,见了刀光剑影的,终归有些不妥吧,恐怕会吓到百姓。”
李牧正要解释,旁边的长孙皇后却道:“我大唐靠的就是刀光剑影解救万民于水火,此时校阅,正是陛下重视武备的举措,好得很呢。”
李世民点点头:“说的也是,我大唐民风尚武。”
李牧道:“这是没错,如今虽是天下太平,但是这太平来之不易。所谓“君以除戎器,戒不虞。夫兵不可玩,玩则无威;兵不可废,废则召寇”,昔吴王夫差好战而亡,徐偃王无武亦灭。故明王之制国也,上不玩兵,下不废武。我大唐不为黎明生计,自不能轻启战端,却也不能忘战,忘战必危。这等思想,要从上而下,渗透给百姓,如此才能上下一心,陛下以为呢?”
李世民点点头,道:“说的好,正是这样的道理。好,你安排去吧,朕倒要看看讲武堂能校阅出个什么来,这才几天!”
李世民从城楼处出现,护城河外熙熙攘攘看不到尽头的百姓瞬时爆出一阵阵颂扬声,这样的场景,让李世民将方的重重心事一下抛诸脑后,竟是忍不住朝人群招了招手。如今这里已点上了无数的孔明灯,悬浮在半空中,亮如白昼,过不多时,礼花四起,随着一阵阵轰鸣,七彩缤纷的烟火在半空炸裂,绚丽无比。所有人都被惊呆了,顾不得其他,都仰头去看礼花了。
这是大唐有史以来第一次庆典,虽然许多规矩尚未成熟,却也有模有样,好在汴京本就人多,有了赶庙会的经验,这一场盛大的庆典还不致出差错,四处都有禁军维护次序,不怕出现践踏、混乱。
李世民俯瞰着楼下的芸芸众生,突然生出一股豪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原来并不只是一句空话,看到那些热情洋溢的却又有些模糊的脸,那人头攒动之处四处的颂扬,李世民扶着墙跺,目视远方,眼眸之中,变得镇定异常。
李牧在一旁看了李世民一眼,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个皇帝有点儿陌生,怎么说呢,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在从前李世民还算是比较接地气的一个人,对待他的时候,更像是一个叔侄的关系。
只是现在……现在的李世民沉稳笃定,大有一副天下尽在掌握的豪迈。
冷风朔朔,站在这风口上,面庞被冷风吹刮,一旁的高公公小声提醒道:“陛下,这里冷,不如进里头歇一歇。”
李世民回眸,眼眸中镇定自若地道:“朕就站在这里,来,宣读旨意吧。李牧,你站到朕的身边来。”
李牧站在李世民的身边,心思却和李世民不同,高处不胜寒,这是他直观的体会。
李世民手指城楼之下:“李牧,你看到了吗?”
“微臣看到了。”
“你是怎么想的?”
“微臣想到的是庶人之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天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万民的生死荣辱维系陛下一身。”
李世民呵呵一笑,道:“没有错,原来朕还担着这么大的干系!”
正是这时,鸣金响起,高公公扯高了嗓,拿着一份圣旨站出来,朗声道:“制曰:……”
圣旨一下,人群纷纷跪下,这圣旨到底念的是什么,谁也听不清,早被风儿吹散,等到圣旨念毕,仍旧是山呼万岁之声。数十万人的声音连成一片,虽有凌乱,却仍是气势如虹。
接下来,便是讲武堂出场了,李牧扶着墙跺,都略带jī动和不安,重轴戏在这里,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远处传出隆隆炮响,这是校阅的信号,随即鼓声轰鸣起来,仿佛连大地都不禁颤抖,城楼上,巨大的鼓声伴随颤音越加急促,连着李牧的心跳也不禁随之跳跃起来。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在鼓声之中,一双双眼睛一动不动的望向御道的尽头,尽头是一片黑暗,黑暗之中,却又仿佛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动动,他们……就要来了!
黑暗之中,穿着黑色玄甲的校尉们无声集结,宛如一支钢铁洪流,苏定方所在的第一队在前,因此他的干系是重大,整个校阅能否成功,他肩上的担子不轻。
苏定方腰间挎着一把唐直刀,眼眸在黑暗中深邃无比,检查了着装之后,低声道:“诸位,讲武堂的命运尽皆托付给你们了,都不要害怕,虽然训练时间段,但也没必紧张,像平时一样就行了。
校尉们挺直了腰,齐声道:“遵命。”
礼炮已经响了,鼓声轰鸣,那几分紧张渐渐地随着鼓点消逝,事到临头就如同马上要上战场了,闲杂的念头都渐渐退去,苏定方站在队伍前头,道:“掌旗,挺胸,昂头,走!”
站在苏定方身后的两个校尉挚起旗来,一面绣着“仁”字的大旗在黑夜中招展。
克己复礼为仁,这是讲武堂的中心思想,只有克制自己的欲望,提升自己的修养,才能是真正的武者,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讲武堂中同样是主旨中的主旨。另外,仁这个字也代表了仁义之师,大唐的军队,出师必有名。大唐的军队,必是伸张仁爱正义讨伐邪恶的军队,正所谓,君候起仁义之师,吊民伐罪,四海引领而望,孰不归心?
凡事,都必须得先占个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