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韵轻轻抚摸新换的精致茶盏,不自在重复道:“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了。”
韩程微微蹙眉,有点摸不清眼前的情况。
他原本以为周韵应该是怒气冲冲的。
当初定下婚约时,双方曾约定好,这桩婚事有名无实,双方各取所需,彼此不影响不干涉,三年期限一到,各回各家。
就因为周韵不放心,阮思和还几次三番的跟周韵保证,说韩程绝对不会对夏天做什么,但那份杂志上透露出的内容,显然已经越线了。
周韵有多不放心自己韩程是清楚的,即使她涵养好,不欲在自己面前失态,但也不该是这个神情,这简直是,是……
周韵眼神闪躲飘忽,忧心忡忡,担心的表情下,似乎还藏着几分惭愧。
简直是做了错事后的自悔。
周韵的反常,让韩程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没了用武之地。
“是这样……”周韵好歹在交际场上走动了这么多年,她喝了两口茶,把脸上这些多余的表情遮掩妥当,尽力展现出“只是来闲聊几句”的安逸,“今天看了那份杂志,突然想起来,原来你跟夏天已经结婚这么久了,但咱们似乎还没好好的聊过。”
韩程随机应变,也将自己的神情放松了些,点头:“每次见面的场合都不适合聊天,您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没,没有。”周韵摇头,一笑,“说了,只是想起来没坐在一起好好说几句话而已。”
韩程压下心中疑惑,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真的和周韵聊着不痛不痒的话题,吃着茶点,耗费了半个小时的光阴。
拖够了这个不至于仓促失礼的时间后,周韵借口彼此都很忙,起身,语气温和的同韩程告别了。
从始至终,没提关于杂志的一句话。
原本应该狂风暴雨一次谈话就这么食之无味的结束了。
以韩程的精明,自然不难猜出,是梁青峰嘴不严,或是自作聪明做了些什么,但韩程来不及想怎么处置他,他更好奇的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或者说,夏天是怎么做到的?
“我……跟我妈妈说,我在追求您。”
晚上,韩宅,韩程把夏天叫到书房,还没等问话,心虚的夏天自己先怂的交底了。
韩程皱眉:“什么?”
“我跟她说,我喜欢上您了,很喜欢很喜欢,从来没这么喜欢过谁,我跟她说我向您表白了,但您拒绝我了。”夏天咽了下口水,“其实……情况本来也差不多吧,您确实拒绝确定关系啊。”
韩程:“……”
“我说我特别难受,问她该怎么办。”夏天尴尬道,“我妈妈也跟您一样,半天没说话。”
韩程明白了。
夏天釜底抽薪,把周韵最火大的“你这个老流氓怎么能勾引我小儿子”这一问题,三言两语,化成了夏天对自己的单相思。
自己家的白菜斗志昂扬的要去主动拱猪,没管教好白菜的周韵顿时底气,没了发怒的立场。
不光如此,夏天伤心的语气,无助的询问,更是让周韵不自觉的转换了立场,站到了儿子那一边。
没有哪个母亲不愿意让自己孩子开心的。
这样一说,周韵之前躲闪的眼神,尴尬的笑容,就都解释的清了。
周韵脾气温和,明理是非,她那是在因为自己错怪了人而羞愧。
儿子追求眼前的人不得,周韵那么疼夏天,不帮忙就算了,哪忍心再使绊子。故而一中午,周韵什么都没说,反而替自己儿子多灾多难初恋操心。
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不好搞定的呢。
中午那半个小时里,周韵其实比韩程还焦心,还发愁。
韩程想起中午时分,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最不安的一件事。这场谈判里,最大的变数——夏天。
韩程心中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侥幸。
韩程沉声道:“你妈妈就这么信了?”
夏天一顿,避开韩程目光灼人的视线,低声道:“她肯定信,因为……我以前从来不会对她说谎。”
韩程心里顿时像被谁用小针刺了一下似得,丝丝拉拉的疼了起来。
韩程也是幼年丧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从小相依为命的妈妈说谎,不是那么容易的。
“为了你,我都……”夏天眼眶红了些,他侧过头去,深呼吸了下,压抑着哑声道,“韩程,你是不是还觉得,我对你是一时兴起,三分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