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知年的车,周辞白难得的快步跑过来,然后帮忙打开车门,“外婆,小心些,别碰着了。”外婆第一次坐小轿车的时候,就不小心碰了头。所以,周辞白每次都小心提醒。
外婆笑呵呵的拍拍周辞白的手背,这么细心,很难让人不喜欢。反正不管是爸妈还是外婆,对周辞白是越看越满意。
人家都说岳父和女婿是天生的情敌,但阿爸对周辞白也越来越满意。总觉得陈知年能嫁给周辞白是她的幸运,是祖宗保佑。
每次,陈知年纠正阿爸,说‘这是我火眼金睛’。明明就是她眼光好,和祖宗有什么关系?陈知年真的很无语,不管大事小事,村里的人都喜欢和祖宗扯上关系。
好的,是祖宗保佑。
不好的,是前世不修。
有时候,陈知年都很怀疑,难道周辞白真的好到让爸妈忽略他抢了他们的宝贝女儿的事实?为什么总是一副‘娶我女儿,委屈你了’的脸?
陈知年最受不了爸妈常和周辞白说‘我家大妹脾气不好,你多包容’。
Excuseme.
她什么时候脾气不好了?
外婆也常对周辞白说‘虽然我家大妹很多缺点......’
不好意思,有谁没有缺点吗?
难道周辞白就没有缺点?
陈知年常常怀疑,周辞白才是亲生的,而她是来和婆婆抢儿子的。她和周辞白要结婚,爸妈不是考验、要求、警告周辞白要对她好,而是再三叮嘱她,要对周辞白好些,要好好过日子。
是不是搞错对象了?
叮嘱不是应该对周辞白这个女婿吗?
为什么是她这个要被摘走的小白花?
每次听到爸妈说‘大妹脾气不好,性格不好,你要多包容’,陈知年就想要翻白眼。
爸妈还常常感慨,为什么他们就养不出像周辞白这样的儿子来?
陈知年站在车门边,看着周辞白对外婆和爸妈殷勤。
“爸、妈,你们也小心些。”
“这酒店真豪华。”
“里面的饭菜很贵吧?”
“看这门口就不一般。像个公园。”
......
陈知年和周辞白在旁边等着,等着外婆和爸妈欣赏泮溪酒家的大门口。
土包子?
有什么关系?
高兴就好。
“小周,你爸到了?”
“到了。在里面和外公、舅舅说话呢。”
虽然外公、舅舅觉得周进步对周辞白不关心,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也感激周进步把周辞白送过来。
周辞白的到来让他们无望的生活多了几分色彩。
“走吧。我们进去。”周辞白小心扶着外婆,给外婆介绍泮溪酒家。
外婆对什么都感兴趣,见到什么都要问一问。周辞白耐心、认真,不管外婆问的问题多么幼稚,多么好笑,他都详细解答。
语言通俗易懂,直说到外婆懂为止。
外婆不明白?
周辞白就比划着,比喻着。
陈知年都佩服他的耐心,真不愧是儿科医生,哄外婆就好像哄孩子一样,一套一套的。
外婆明显吃这一套,乐呵呵的,笑得大声。
陈知年和阿妈对视一眼,都明白,外婆笑得大声是为了让周围的人注意到她,这也是外婆炫耀的一种方式。
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会觉得羞涩,但外婆不会,她只会觉得兴奋。陈知年和外婆趁圩,外婆会莫名其妙的突然的高声说一句‘什么?你考试全班第一?全年级第一?’
陈知年和阿妈都了解并习惯了外婆的操作。
周辞白却有些不习惯,因为看过来的人多少带着一点点打量,带着一点点笑意,这笑意里多喊着嘲讽。
即使周辞白这样对周围事物淡然的人都忍不住的脸红。
外婆笑得大声,说话也大声,还喜欢摸酒店大堂的摆设,然后还要加一句‘这东西好看是好看,就是浪费了’。
“为什么要摆这些东西?这里不是饭店吗?饭店最重要的不是饭菜好吃吗?”
“花里花俏的。”
周辞白眼角跳了跳,因为他看到带他们进去的迎宾嘴角抽了抽,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土包子’。
陈知年有些好笑的看着周辞白,偷偷朝周辞白眨巴一下眼睛,同情三秒钟。
“笑什么?”阿妈一巴掌拍在陈知年的后脑勺上,然后对着还在当‘好奇宝宝’的外婆喊,“妈,赶紧进去吧。别让亲家等久了。”
阿妈很想说,就算是好奇也应该稍微克制一下。
不知道这样东张西望的行为很土包子、很不礼貌?没看到路过的人正露出嘲讽、鄙视、不屑的笑容?
外婆最喜欢的就是哗众取宠,要的就是关注,不管别人是夸赞还是鄙视。
“妈,别让亲家等久。”阿妈拉着外婆,让她注意一下形象,“这里不是青山镇,是羊城。”不知道很多人都在看笑话吗?
被人当猴戏看,真的不觉得羞耻?
如果可能,阿妈真的想要离得远远的,假装不认识。
真的太丢脸了。
外婆剐了阿妈一眼,“我知道这是羊城?做人不能太在乎别人的眼光,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你管别人喜欢还是讨厌?你管别人是夸赞还是鄙视?我又不吃别人家的米,谁管的着?我高兴,我喜欢。”
“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眼光?别人鄙视我一个乡下来的老太婆,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礼貌没有教育。”
外婆冷哼一声,“说不定他们吃的米还是我种出来的呢。”
“谁说城里人就高人一等?城里人就不吃饭,不拉屎了?不过是自我感觉良好。”外婆翻个白眼,“哼。”
阿妈抿抿嘴,不想说话。
有人听了外婆的‘大言不惭’后直接笑了。
“外婆,周辞白外公和舅舅还在等着呢。”陈知年拉住外婆的手,“我们赶紧进去吧。一会吃晚饭,我们再出来逛逛、看看。泮溪酒家的风景很不错,旁边是荔湾湖公园......一千多年前是南汉王流产的御花园‘昌华苑’的故地......我们先吃饱喝足,再出来看风景。泮溪酒家的菜,色香味俱全。被誉为‘江南第一家’‘国家特级酒家’‘老字号’......很多领导、外宾都来这里吃饭。”
陈知年拉着外婆的手,靠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一般人吃不起呢。”
“外婆,一会你好好品尝,回家好好的说说,让村里的人馋一馋。”陈知年晃着外婆的手,冲着外婆笑的狡猾。
“我们进去吧。”
“好。进去,可不能让亲家等太久。”外婆拍拍额头,拉着周辞白的手就走。
至于走那边?
不知道。
看着路就走,还是周辞白拉住她,“这边。”
阿妈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看一眼陈知年,“毛毛躁躁。”
陈知年??
谁说呢?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
陈知年才不承认自己毛毛躁躁呢。
两家人正式见面。
“外婆,爸妈,这是周医生的外公、舅舅、爸爸。”陈知年笑着给家人介绍周辞白的家人,“外公和舅舅姓全,爸爸姓周。”
“这傻孩子。”外婆抬手就在陈知年的肩膀上拍了拍。外婆很自来熟,很快就拉着外公说话,话里话外都是夸赞周辞白外公身体健康,龙马精神。
陈知年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外婆说的成语大部分是家里过年时候贴的小对联,现在被外婆拿来假装有文化。
在外婆说完‘出入平安’后,陈知年拉住她的手,“外婆,喜欢喝什么茶?”
“大麦茶,解腻养胃。”
陈知年满头黑线,“外婆,没有。”
“那金银花茶,清热解毒、消热降暑。虽然还没有到夏天,但这天气也越来越热了。”
“没有。”
“你不是说这是什么老字号、特级酒家吗?怎么什么都没有?”外婆嫌弃的剐过来,不靠谱。
陈知年抿抿嘴,告诉自己,这是外婆,要温柔,她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儿。
“既然什么都没有,那就随便吧。你问问外公和舅舅喝什么?”外婆抬手又在陈知年的手臂上拍一巴掌,“不懂事。”
陈知年默默安慰自己‘我是一个温柔的女孩,我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孩。’
外公和舅舅还有周进步先到,分别点了自己喜欢喝的茶。
剩下陈家不太喜欢喝茶的几个。
外婆很豪爽的摆摆手,“什么茶都可以。”然后和全外公聊天,“我不太喜欢喝茶。不就是一种树叶泡的水?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喜欢。”
这绝对是大实话。
同样喜欢‘树叶泡的水’的外公、舅舅、周进步同时低头看一眼茶杯里的茶,沉默。
陈知年想要捂脸,赶紧转移话题,不让外婆说出更雷人的话来。
陈家和周家,两家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虽然外婆时不时的舌吐‘闪雷’,但气氛还是很好。
陈知年的爸妈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他们都是老实人,不会因为男方家里有钱就狮子大开口,更不会提一些不靠谱或者很奇葩的要求。他们只会为女儿着想,所有的想法要求都以女儿未来幸福为前提。
周进步有些意外的看向陈大海夫妻。
周进步也曾经在乡下生活过,见过很多农村人,和不少农村人打过交道,最深刻的印象就是无知。
他见过很多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农村人。
也见过很多朴实憨厚,觉得吃亏是福的农村人。
但像陈大海夫妻这样关心孩子未来幸福的,却没有。
辛苦养大的女儿要嫁人了,唯一的要求是希望男方难善待女儿。不要钱,不要权,车房、存款什么的统统没要求。
理由也很简单,他们的女儿想要钱,有本事自己赚。
这理由,硬核得无法反驳。甚至让周进步一度错觉,以为嫁女儿的人是他。
不过,陈知年也的确会赚钱。不过毕业一年不到,就已经有了一家门店,一家公司,一个大仓库。
虽然说陈知年能有今天主要靠林萤光,但人脉也是能力的一部分。如果在京都,在周家的庇护下......周进步看向陈知年,觉得她应该会走得更远。
虽然陈大海说不要彩礼,但周进步作为周辞白的父亲,怎么可能没有准备?他被亏欠唯一的儿子要结婚了,周进步怎么可能没有表示?
自从去年见过周辞白和陈知年后,周进步就开始准备了。虽然和周辞白相处的时间很少,但周进步还是了解周辞白的,看他好陈知年相处的小细节就知道,如果没有意外,周辞白以后的妻子只会是陈知年。
果然。
两人要结婚了。
虽然说陈知年能赚钱,但周进步还是为他们准备了不少东西。
房子、车子,肯定是必须要有的。
至于钱,更不能少。
他的权,周辞白不沾边。
但他的钱,肯定是要留给周辞白的。
他亏欠了十几年的儿子......要结婚了。周进步双手有些颤抖,心口好像在发酵,疼得厉害。他甚至分不清楚是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儿子长大了。
难过,儿子在他的忽略下长大了。
妻子在去世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让他照顾好儿子,让他给儿子找个好妻子......他两样都没有做到。
不知不觉,曾经调皮捣蛋,会吵闹,会朝着他咆哮,会和他争吵的儿子长大了,长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但是,周进步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模样。
听到周进步给陈知年和周辞白准备的东西,大家都觉得有些意外,然后又觉得应该。外婆略带感慨,“做父母的就想给孩子最好的。”
“现在生活好过了。以前,娶个儿媳妇能把家底掏光。辛辛苦苦一辈子,就为了孩子。”外婆满心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