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海面上波涛汹涌,数百条三四米长的鲨鱼在两船之间盘旋,一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脊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海腥气味。
一根蜡烛粗细的麻绳吊在半空,四周都是茫茫的雾气,海柳船三叉戟号桅杆上的探照强灯显得模糊不清。
感应着吕奋的身形如海鱼般迅速潜没在深海,李长清并没有追击,走上前伸手将摇摇欲坠的阮黑老汉拽了起来,提在手上,低着头若有所思。
“李老板...”
阮黑长大了嘴,吃力地望着这个站在窄绳上犹如耍杂技似的男人,心情无法用语言形容,甚至一片空白。
尽管他经历过无数风雨,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也无法理解,对方为何单手拎着一名成年人,站在湿滑窄绳上,依旧稳如泰山,不见丝毫颤抖。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还有刚才那个跳入海中的怪人,竟可如鱼豚一般在海中穿行如意。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
阮黑狠狠喘了口气,惊魂未定地问道:
“李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长清低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说了声:
“没事吧?”
“没、没有...”
“做好准备。”
李长清点了点头,懒得再装下去,提着阮黑脚尖轻轻一踮,身形如风般掠过七八丈宽的海面,稳稳落在了三叉戟号的甲板上。
趴在船头的古猜和多铃正自为师父和老板的安危担忧不已,忽然只觉眼前一花,再一睁眼,挂念的两人凭空出现在面前,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师父!李老板!”
“嗯。”
李长清应了声,将头昏脑胀的阮黑交给多铃搀扶,扭头对古猜沉声道:
“那被困在打标船底的大拥沙快要死了,它的血扩散到深海,必然会引出藏匿在海底礁谷里的鱼龙巨物,此地不宜久留,我去掌舵,你快去把风帆撑开!”
珊瑚螺旋深处海域波谲云诡、变幻莫测,刚才还风平浪静的海面,此刻忽然起皱,刮起了股股阴风。
海风嗖嗖,将附近笼罩的浓雾渐渐吹散,照这样下去用不了片刻,船上的视野便会重新恢复。
“好!”
古猜经过在白色纸船上的一系列“惊吓”,成长迅速,闻言一个激灵,当即一溜烟儿跑去扬帆。
李长清说完,也快步进了操纵室,他虽然从没驾驶过海船,但这些天在阮黑身边耳濡目染,完成一些简单的转向操作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当即,他推动加速杆,将船舵向右拉满,随着螺旋桨一阵转动,海柳船缓缓转向,摆脱纸船的纠缠,按原定线路继续向位于更深处的目的地加速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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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之后。
漫漫无垠的海面上,海柳船三叉戟号平稳地向前行驶,随着与白色纸船的距离越来越远,前方的雾气也变得越来越淡。
看这情景,最多再行驶两三海里,就可以完全脱离雾区了。
甲板上,多铃和古猜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太好了,终于要安全了......
“不要高兴的太早。”
忽然,淡淡的声音传来,姐弟俩一愣,转身见李老板正叼着烟枪站在身后,默默地望着远方濛濛的雾气。
仿佛是为了应召,他的话音刚落,两人便听头顶被海雾遮盖的天空传来阵阵好似金属层层断裂的巨响。
随着响声逐渐变大,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头顶的海雾中露出了轮廓。
“我...”
古猜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从天而降的一物落在锅盖头上,即刻被砸的眼冒金星,仰头栽倒。
“哎吆!”
“师弟,你没事吧?!”
多铃惊呼一声,急忙上前将这小倒霉蛋扶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见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这么不小心!”
“师姐...”
古猜感激地看了少女一眼,捡起让自己如此狼狈的“罪魁祸首”摸了摸,只觉凉冰冰滑腻腻的,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条手掌大小的海鱼!
“鱼!哪来的鱼!”
少年少女面面相觑。
这时,空中接二连三的掉下鱼来,大的小的都有,有不少都落在船甲板上,兀自活蹦乱跳,翻着白肚想试图跃回水中。
只听过下雨下冰雹,这“天上下鱼”还是有一次见,真是怪了!
古猜心中纳闷。
随着不断有大大小小的海鱼从天空落下,海面上犹如下起了一场大雨,四周巨响如雷,又好似风吹竹筒,呜呜长鸣,无法分辨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这些声音,不过被这阵混杂着海鱼的骤雨一冲,浓雾散得更快。
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见前方不远,海面上出现了一堵巨大的水墙,海水排空而来。
三叉戟号在这堵从海中升起的大水墙面前,就如同一片孤叶。
东方的天光都被水墙彻底遮住了,刚散去海雾的天空又立刻暗了下来,海柳船仿佛置身于暗无天日的海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