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藏书楼,同样的位置。
季无忧一进来,就受到了一群人热切的欢迎。
各个脸上笑开花。
“季兄早呀。”
“你小子可算是来了。等了你好久了!”
“今天我们在领事楼接了一个任务,正想着拉上你呢。走走走。”
季无忧昨晚没睡好,眼下青黑色,整个人都浑浑噩噩。乍被他们扑上来,傻愣愣还以为自己在梦里,使劲掐了自己一下,惊喜发现居然不是梦。
“你、你们……”
几人昨天晚上是真的被狗吓怕了,现在见了季无忧真把他当祖宗。上去就是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推着他往门外走:“饿了没,饿了的话,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季无忧第一次被人那么热情招待,就像真的是朋友般相处,迟钝又害羞地笑起来。
眼睛亮亮地,重重点头:“好!”
旁边抱着书路过的许镜看的是一个目瞪口呆,差点撞墙。
恰好裴景从外面走进来。
许镜指着簇拥而去的一群人:“是我瞎了,还是他们疯了。”
裴景扫了一眼,说:“可能幡然悔悟了吧,毕竟季无忧那么可爱一个小胖子。”许镜扯了扯嘴角:“我信你个鬼。”
裴景说这话,目光却在季无忧的背影上顿了顿。
他隐约在主角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血腥、危险的气息。只是淡到可以忽略不计,恍惚间像是他的错觉。
“季无忧这小子昨天去了哪儿?”
裴景对《诛剑》的剧情记不太清。
可主角前期好像也没什么奇遇。
真正的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道路,还要在他血统觉醒后,也就是从裴御之手下逃出去开始。
又想起许镜所说的,云霄外又妖魔横行吃人的事。难不成昨晚季无忧遇上了魔修?但他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估计也是有惊无险。裴景暂时把这事放在心上。
季无忧在上阳峰收获了生命里的第一份善意和温柔,与新朋友们相处的其乐融融。而裴景也收到了寂无端的最后一封来信。由陈虚亲自送上门。
他真是一见到陈虚,头就疼,“你传话告诉我就行,过来干什么?”忙推攘着他出去,怕被楚君誉看见。但是楚君誉还是看见了,就在洞府门口。
花草掩映里,陈虚青年模样,蓝白衣袍,气质温润。乍一跟楚君誉对上视线,也愣住了。
裴景忙解释道:“这是云霄送信的,我家人给我来信了,我先出去一会儿。”
陈虚真是气出一口血。但被裴景拽着衣袖往外扯,话都来不及说出来。
楚君誉静立原地,偏头,少年的侧脸精致,神情清冷。
走远了,裴景和陈虚吵闹的声音传来。
陈虚:“要是有一天我沦落到给人送信,云霄估计已经完了。”
裴景:“得了吧,就你?有你没你云霄一个样,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
陈虚:“你一天能说一句人话吗。”
楚君誉收回视线。
衣袍掠过路旁的花草,像一道带雪的风。
寂无端的来信,有了一个关键的消息。同样的一首七杀歌,出现在了第三个地方。而且出现在很早之前,在无妄峰边境,一个落魄书生的家里。
这是他从鬼域一名前辈的记录里了解到的。那位前辈只是觉得那首诗用鲜血写在墙上,有几分诡异,便记录了下来,寥寥提了几趣÷阁,还是被寂无端留意到了。
裴景心道:无妄峰?这世上应该没有第二个无妄峰吧。
寂无端说,算了算岁月,应该发生在四百年前。
四百年前,刚好是当初云中十四州魔修横行,他一剑扬名的时候。
裴景愣了愣,他当初深入,只以为是一位元婴老祖走火入魔,现在综合寂无端的描述,可能还有更深的真相,他没发现。
寂无端又说,虞青莲已经到了沧华大陆,不出几天应该就会到云霄,拉你结伴去无妄峰。
裴景皱了皱眉,把信纸收起来,偏头对陈虚道:“我要出去一趟,近几日云霄附近有魔修为乱,你多加注意。”
陈虚一愣,慢慢说:“我知道。旁边几位宗门的长老向云霄求助,现在我也在查这件事。”
裴景点了点头。
那些魔修现在还没露出什么蛛丝马迹,不好下手。而且有云霄插手,他们近期定会有所收敛,并不用急。
上阳峰弟子的修行历练都是自己安排的。
裴景出门不需要报备任何人,他只是在等虞青莲而已。
这一去无妄峰也不知道要多久,裴景把他的灵鼠交给了另外一个女修。
在转送灵鼠的时候,裴景道:“你知道上阳峰一名叫季无忧的修士吗?”
女修把灵鼠放在手心,有些疑惑道:“那个傻里傻气的小胖子吗,知道啊,怎么了?”
裴景有些日子没看到季无忧了,想了想,随便扯了个理由说:“我和他是一个地方来的,想多关注一下而已,近几日没怎么见他,有点奇怪他去哪里了。”
女修笑起来:“他这几日天天给人跑腿呢。”
裴景皱眉:“什么?”
女修摇摇头,道:“看他人傻好欺负,不会拒绝人吧,一些师兄被长老安排的,送草药、送灵丹到的苦事,都找上他。一天到晚就见他几座峰之间来回跑,吃力不讨好。”
裴景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果然,不是给季无忧安排几个“朋友”,就能让他在上阳峰过得真正无忧的。还是懵懂时期的季无忧,被欺负,是因为性格。现在只是跑跑腿,以后就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情节了。
他又见了季无忧。季无忧身上那种古怪的气息更重了,不是出自他本身,应该来自于他接触过的人。血腥又诡异。
裴景暗中留意着。
虞青莲来到云霄,是在一个下雨的午后。烟雨润得山峦一片黛青墨色,雾蒙蒙,山岚飘渺。刚好裴景在领事楼接了个任务,从外面回来。过悬桥,人未见,先听到了她系在脚腕上的铃铛声。
一片青碧烟云里,一抹红色格外显眼。
少女身姿曼妙,乌发如云,挽流云髻。扶着悬桥慢慢走过,步步生花般风情。
微雨落在她洁白的双脚,脚腕上的金铃闪亮。
虞青莲说:“我好久没来了,云霄几百年还是这传统,不能御剑、不能飞行,一定要脚踏实地走过去,真不知变通。”
她旁边还有人。金白衣袍,手持僧杖,长绫覆眼,是悟生。
悟生含笑道:“毕竟云霄门规一万,戒律三千。”
虞青莲走过悬桥,顺手在道旁折了一朵花,拿在手里摇,颇有几分少女娇俏。她嗤笑一声:“骗人的吧,门规一万——从哪凑出来的一万,我瀛洲王宫上上下下细算下来规矩也没有以一千,真有一万,我把我手里这花吃了。”
从背后传来少年懒洋洋的声音。“你到我云霄,是来骗吃骗喝的?”
虞青莲和悟生同时回头。
烟云细雨里,走出一个白衣少年,每一分眉眼都潇洒,笑起来,朗朗意气。
虞青莲愣了半天,才想起,寂无端跟她说过的,裴御之现在闲得没事把自己变成了少年混进外峰。但她还是难以置信,皱眉:“你居然真的那么无聊。”
悟生静立一旁,整个人气质通明温和。笑:“好久不见。御之。”
还是悟生讨人喜欢。裴景微笑:“好久不见。”
问天峰一别后,是有很久没见了。
不过虞青莲这人不值得叙旧。
她摇着手里的花:“你变小也就变小吧,把自己变得那么乖巧是怎么回事。”
裴景但笑不语,直截了当:“一万条门规写在书里。这花你打算怎么吃?生吃还是伴点土。”
虞青莲:“……好一个待客之道。”
悟生笑出声,而后道:“别吵了,还是先说说正事吧。”
裴景带他们自然是去天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