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猗摆摆手,表示自己待会儿还要去见太守程昱,不用这么费事。
“这么急?”毛玠问道。
“倒也不算急,只是担心程公事多,明天未必还能见到他。”黄猗说着,从怀中掏出邸报,送到毛玠面前。
毛玠不敢怠慢,命妻子掌灯,凑近细看。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看完邸报,毛玠抚着颌下修剪得整齐的胡须,一声叹息。
“我今天算是明白何子当年的无奈了。儒门同室操戈,不死不休。今文、古文之争尚未分胜负,孔孟之间又斗了起来。”
黄猗倒是不以为然。“学术之争,不足为惧。若是有人借学术之争生乱,那才是麻烦。孝先兄,你是陈留人,陈留的情况你也清楚。当此动乱之机,你可不能坐视不问。”
毛玠眼神一闪,盯着黄猗打量了良久。
“我怎么问?”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毛玠一时疑惑,不解地看着黄猗。
黄猗笑笑,解释了一下。
眼下最有可能导致冲突的就是对度田的态度。陈留大族多,反对度田的人也很多。如果让他们聚在一起,难免生事。
黄猗希望毛玠能够出面,邀请最有影响力的几个人去长安,参加论讲。
有意见,可以公开发表,与天下贤良争个高下,甚至可以与天子当面对质,何必在陈留一郡搅风搞雨?
真要惹出事来,你以为驻扎在洛阳的大军会作壁上观?
韩遂就等着机会出兵呢。
黄猗没有和毛玠讲太多道理。他开门见山的表示,我奉韩遂之命赶到睢阳来,就是要协助程昱稳定梁国,甚至可以说得更直接一点,我就是来接管兵权的。
如果兖州乱了,出兵平叛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所以,你最好配合我,要吵去长安吵,不要窝里横。
面对毫不掩饰杀气的黄猗,毛玠很生气。
如果不是旧交,他会直接将黄猗赶出去,根本不给黄猗说话的机会。
但他也清楚,黄猗说得这么直接,是不希望他产生误判,以为朝廷不敢动武,韩遂不敢动武。
要说有人不想兖州生乱,黄猗无疑是其中之一。
否则他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口舌。
“去长安就有用吗?”毛玠低下了头,摩挲着桉上的《说文解字》,考虑自己是不是要放弃仕途,专心研究学问。
“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就说出去走走,而不是躲进书斋。”黄猗放缓了语气,恳切地说道:“孝先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是我的切身体会。也许你不赞成度田,不赞成朝廷的很多想法,但朝廷有心行王道,这是母庸置疑的。与其在书斋里长吁短叹,不如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或许你的想法会有大不同。”
毛玠的妻子走上堂来,在毛玠身边坐定,轻声说道:“夫君,妾以为君侯所言有理。你去长安看一看,了解天子的想法,然后再决定是否赞同也不迟。道听途说,难免有所讹误,万一天子所行并非如此呢?”
毛玠转头看妻子,想了想,有些勉强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