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英娘回头怒视李显,语气却柔和,“七兄,你跟着我走太危险了!我往东边走,你躲在这儿,等我把人引开,赶紧逃出去搬救兵!”
李显大口喘气,直摇头,“不、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我们一起走。”他缓过气,拍拍自己的胸口,大义凛然,“你别怕,我是堂堂英王,太子的亲弟弟,有我在,那些人才不敢伤你。”
杨知恩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裴英娘一阵无语问苍天,有你在,我才不好逃命好么?!
李显以为她被吓坏了,毅然挡在她身前,“我常来东宫和六兄比赛斗鸡,知道怎么从夹墙那边的暗门出去,来,跟我走!”
他手指的方向路径恰好是郭文泰刚才暗中告诉裴英娘的安全撤离路线,他们原本打算从南面走,现在南面被堵严实了,只剩下北面一条秘密小道,通向内苑。
院子周围到处是步步紧追的卫士,裴英娘皱眉,和杨知恩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抬脚跟上去。
一路狂奔,躲过好几拨卫士的搜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前,院门前有甲士看守。
李显急得直跳脚,“怎么办?我、我打不过他们……”
刚才好几次和追杀他们的卫士擦肩而过,多亏李显熟知东宫的院落,他们才能一次次绕路找到藏身的地方,再不逃出东宫,他们很可能被人一窝端。
杨知恩抽出腰间佩刀,一把推开李显,迎上前,和甲士们缠斗在一起。
他身手利落,很快解决掉院子里的甲士,回头示意李显和裴英娘跟上。
就在此时,裴英娘怀里的薛崇胤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婴儿的啼哭声划破寂静,三人心头一紧,冷汗瞬间湿透重重衣衫。
“找到人了!”
有人发出惊喜的高呼,和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的卫士们屏气凝神,辨别哭声的来源,迅速调转方向,往北面合拢。
裴英娘暗叹一口气。
郭文泰怕薛崇胤路上哭闹,和杨知恩汇合时,不知喂小家伙吃了什么,她来不及阻止,生怕那药丸会损伤薛崇胤的身体,现在听小家伙哭起来中气十足的,应该伤害不大。
小孩子哪里知道外面是什么状况,药效过了,觉得饿了,就扯开嗓子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李显急得直跳脚,接过薛崇胤,上下左右扑腾摇晃几下,小家伙竟然不哭了,还大睁着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漆黑的眼珠跟着他的动作转来转去。
裴英娘和杨知恩愣了一下。
李显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我在府里时,常常逗裹儿玩……”
韦沉香为了邀宠,常常把李裹儿饿得大哭,哭诉在九成宫时母女如何可怜,如何绝望无助。
女儿出生时,李显不在身边,心里十分愧疚,对李裹儿很是疼爱,几乎天天会陪着女儿玩闹,知道怎么哄孩子。
“大王,小郎君跟着您更妥当,您快从暗门出去,我殿后。”杨知恩眼神闪烁,忽然推着李显往前走。
李显频频回头,“诶——那十七娘怎么办?”
杨知恩没有回答,哐当一声关上门。
裴英娘轻吁一口气,冷静道:“只要胤郎出去就行……我们留下来,把人引开。”
东宫真正的内应并非房氏,她有把握自己能全身而退,只要能带走薛崇胤就够了。
接下来,就看李贤什么时候被抓住。
杨知恩不吭声,猛然钳住裴英娘的手臂,带着她躲到外间庭院的假山后。
追兵只在一墙之隔外,有暗门他们也逃不了多远,必须分开躲藏。
裴英娘心一沉,呆了片刻后,蓦然反应过来,睁大眼睛,“你为什么急着把英王和胤郎推出去?”
他不是在为薛崇胤的安全考虑,而是嫌李显和薛崇胤累赘,故意把李显送出去吸引追兵!
裴英娘来不及动怒,转身想走,杨知恩手上使力,把她抓得更紧。他是武人,她的那把子力气对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她挣扎了几下,厉声道:“放开!”
杨知恩目光微沉,低声说,“娘子,郎君和我交待过,若有不得已的时候,一切以保护您为先。”
他只需要保护裴英娘就够了,只要裴英娘是安全的,其他人的生死,和他不相干。
追兵涌进院子,撞开暗门,按着李显的脚印追上去。
裴英娘浑身发颤,脸色苍白,想发怒,但她知道此时不能发出一点声音。
等追兵离开,杨知恩轻声说,“请娘子恕罪。太子和太子妃如果能掌控东宫,自然没人敢伤害您,可现在不同了,刚才那伙人,不是太子的属下。”
裴英娘挣开杨知恩的手,声音冷冽,“他们是什么人?”
现在不是斥责杨知恩的时候。
杨知恩皱眉说,“依我看,他们之所以追着英王不放,很可能是想趁乱制造事端。我们必须和英王分开。”
既不是武皇后的人,也不是太子的人。
李贤妄想逼迫武皇后还政,不惜调动兵马,私藏武器,武皇后已经掌握足够的证据废黜李贤,不需要大动干戈追捕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李贤忌惮两个弟弟,但还不至于要杀自己的弟弟灭口,真要杀,也该是逼宫之后再一个个清算。
一次逼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贤仓促行事的背后,不知到底混进多少意图不明的人。武皇后故意放任李贤购买兵器,搜罗侠客勇士,刚好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武皇后是黄雀,早就做好准备,等着李贤自投罗网,还有人想一石二鸟,趁机把浑水搅得更乱,让帝后和几位皇子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