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使尽浑身力气把那两人从身上掀开。下一秒,一个少年挥着手中棍子打向小李后脑勺。
骆绎:“小心!”
狠狠一声闷响,小李头上鲜血直流,应声倒地,枪摔出几米开外。骆绎瞬间扑过去抢,另一个汉子也去抢。两人同时夺住,撕扯到一起,在地上翻滚。
旁边青年见状,挥刀朝骆绎砍去。周遥想也不想,抓起掉落的长砍刀,挥在那人脸上。
如同切瓜一般的感觉在周遥手心蔓开,周遥毛骨悚然,眼睁睁看着那人脸被劈裂,鲜血喷溅。
周遥固执地握着刀,眼睛血红,不知是吓的,还是恨的:
“你们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你们。”她嘶声尖叫,“杀了你们!”
几个青年互看一眼,迟疑片刻,再度冲来,可——
骆绎在地上和那人揪打成一团,扣动了扳机,
“砰!”
“砰!”
“砰!”
枪声不断,子弹乱飞,周围人退后散开,拉扯着往树林里躲。
“砰!”
“砰!”
“砰!”
弹匣全部打空,骆绎和那壮汉滚到草丛边,骆绎抓起一块大石头,狠狠砸到那人脸上,一下一下,把那人脸砸得稀巴烂。
待那人松了手,骆绎立即起身,抓起周遥和小李跑进树林。
骆绎一手背着昏迷的小李,一手拉着周遥,在树林里疾跑。
周遥还紧紧握着那把长刀不松,刚才砍了人,她已经懵了。
跑了不知多久,骆绎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突然一下跪倒在地。
“骆老板——”周遥低声呼着,拉他,这才发现他脸色惨白,满头是汗。
“很累了?你坚持一下,我们跑——”周遥摸到了他腹部粘稠的液体,抬起手,鲜血淋漓。
他腹部中枪了。
周遥惊愕地看着他,张了张口,眼睛红了。
骆绎惨淡一笑,抓住周遥的手,一张纸塞进她手心:“地图,你先出去,能办到吧?我不陪你了。”
周遥摇头,拉他:“要走一起走!”
可她拉不动,骆绎已经没了一点力气,他站不起来了,摇了摇头:“听话,周遥。不用担心我,陆叙他们很快就来。不用一个小时。”
“可这一个小时他们会找到你!”
“听话,周遥。”骆绎轻轻重复了一遍,一头栽倒在地。
周遥眼泪掉了下来,她呜一声,抿紧嘴唇,不敢发出声。她赶紧擦掉脸上的眼泪,四处寻找藏身地,很快找到一个陷阱。她把昏死的小李警官拖进陷阱藏起来,那陷阱容不下多余的人,她把小李的外套脱下,给骆绎绑住腹部的伤口,然后拉骆绎。
骆绎比小李警官高大得多,也沉得多,周遥背也背不起,拉又拉不动,听见搜索的人们靠近了,她急得眼泪直流,死咬着牙拖着他的胳膊走了几米,附近灌木丛太矮,容易被人看见。
她趴到地上,把骆绎压到自己背上,背着他一点一点往前爬。他没了意识,不停滑落下去,她把他的袖子拉到前头,拿牙齿咬住了往前爬。
树枝石子刮着她的手指手臂肚皮膝盖,她早已不觉得疼。
爬到一半,搜索的人来了。
周遥狠狠咬着牙,趴在地上不敢发出半点动静,只有眼泪沉默无声地流。
“那才那几个人呢?”
“跑了。”
“赶紧搜。燕姐说了,闯进寨子的人全得抓回来。活的死的,一个都不能跑!”
“是!”
“你们几个去寨子口守着。不准任何人出去!”
“是!”
那几人的脚就在周遥身旁,和她隔着几株小灌木的距离,骆绎的血慢慢从衣服里渗出来,湿哒哒地贴着周遥的后腰。
周遥低下头咬紧手指,泪水执拗地在眼眶里打转,却生生不让掉下来。
那群人终于去了别的地方,周遥拿手肘和膝盖一下一下撑着地面,用尽所有的力气,继续往前爬。爬了不知多久,来到一处竹楼后。
满村的人都在搜,无处可逃。
周遥看见竹楼下头的牛羊圈,把骆绎拖进圈里藏起来。
她累得筋疲力尽,仍不敢有半分松懈。她一手摁住骆绎腹部的伤口,一手揽住他,把他抱在怀里,她拿脸贴住他冰冷的脸颊,眼泪如雨一般流出。
为什么时间过得那么慢!为什么援兵还不来!
搜索的人再度靠近,手电筒在树丛和竹楼间晃来晃去。
这一次,为首人声音异常冷酷有力,周遥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
“那个身手很好的男人长什么样?”
“外地人,三十岁左右,很俊。”
为首人沉默半刻,问:“他带着个女的?”
“对,是个傣族。”
“傣族?”
“是。”
“别的先不管,今晚无论如何,要把那个男的抓到!”
“是。”
周遥听着他的声音,狠狠一愣,突然之间,在亚丁医院那晚空白缺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过。
她终于记起来了。她发烧那晚,骆绎抱着她躲在厕所最后一个隔间里,他的怀抱很紧,很慌,很害怕,害怕得他的眼泪掉在她眼睛上。
她都记起来了。
周遥死死咬紧牙,深深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砸落。
手电筒的光突然照进羊圈,周遥抱紧骆绎的头,把他护在怀里,一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刀。
羊圈里,羊儿咩咩叫着,低头吃草。
手电筒光收回去,脚步声也远离。
周遥机械地松了刀,脸上泪痕斑驳,刚喘一气,竹楼楼梯上传来女人的脚步声。周遥已来不及逃走,那人就下了楼,抱了堆草来羊圈,给羊儿喂食。
那傣家姑娘一进羊圈,脖子上就架了把刀。
姑娘举起双手,侧头看见周遥泪湿却狠硬的眼神,又看一眼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轻声问:“你们是跟着警察过来的?”
……
竹楼二楼,这是一个相当朴素的房间,一切收拾得整洁而干净。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一排遗像:老人,壮年,青年,少年……
黑白色,老的少的排在一起微笑着,渗人得很。
白色蜡烛摆在遗像边默默燃烧,流着烛泪。
“咚”一声脆响,子弹落进盘子,名叫西纳的傣家姑娘给骆绎腹部缝了线,上了药,包上绷带,又给他喂了消炎药。
周遥警惕地跪坐一旁,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手里还握着刀。
“他运气好,寨子里就我一个医生。”西纳轻声说,回头看一身脏污的周遥,问,“你要不要去洗一洗?”
周遥只问:“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明天吧。与其关心这个,你们要怎么逃出这个寨子?”
“警察马上就来。”周遥说。
“来了也没用。”西纳摇摇头,有点悲哀,“寨子里的男人都干这行,把所有的男人都抓走?”
“对,谁犯法就把谁抓走!”周遥答。
西纳愣了愣,旋即一笑:“但愿。其实——寨里的女人不喜欢这样,老实本分地做事情多好,可男人们像疯了一样。我爸爸、丈夫、哥哥都是跟着丹山和燕琳混……混死的。”她眼里闪过一丝恨意。
正说着,寨子里传来喧嚣,男人们大声呼叫着各家男人的名字,像在集合。
周遥警惕:“要搜每一户人家?”
“我去看看。”西纳起身,周遥立即拎刀而起,西纳说:“我不下楼。”
她到窗边打开竹窗,周遥携刀立在她身后。
西纳朝楼下望:“你们去哪儿?”
“过几天回来。”
“一路顺风。”
她关上窗子。
周遥问:“什么意思?”
西纳却看着躺在席子上的骆绎,道:“他很厉害啊。”
“什么?”
“寨里的男人为避风头,要转移了。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多亏三年前我帮过的一个卧底。看来,你的这位朋友把燕琳逼上绝路了。只可惜……”
“可惜什么?”
“特警还要半个多小时来吧,半小时已经足够让他们逃出边境。至于女人和孩子,即使不支持他们做的事,也不忍心揭发。所以丹山的窝点才一直找不着啊。”
周遥呆呆看着骆绎,渐渐,眼睛又红了:“他找了丹山很久,这几年一直在找,好多次差点没命。”
“他是警察?”
“不是。”周遥看着骆绎苍白的脸,微微笑了,“他也不是很想洗刷自己的冤屈,只不过想守住他弟弟最珍视的东西,守住他弟弟用生命守护过的东西。”
西纳似懂非懂,也看着骆绎,不禁轻叹,“那他运气太不好了。燕琳刚才想抓他,说明他很重要。可现在,燕琳一定意识到,他来了,警察也很快会来。所以赶紧撤离。”
周遥冷冷勾起一边唇角:“我不会让他们顺利逃跑。”
“可就凭你?”
“对,就凭我。”周遥迅速擦掉眼里的泪水,问,“你家有面粉吗?”
“有——怎么了?”
“给我装几包面粉,小袋子,越多越好。”
西纳不明白,但也照做。
周遥则把垃圾桶里带血的卫生纸全翻了出来。
西纳弄了十几包面粉,周遥往每袋面粉里塞了血纸。
西纳问:“你要干什么?”
周遥迅速道:“我早发现了,邻近边境,路上很多查毒的,车辆必检。缉毒警察看到白色的小包粉末,一定会打开看。燕琳他们在逃亡,会很紧张。只要他们紧张,哪怕车上没毒,缉毒警察也会察觉并怀疑。能拖延就拖延,等陆叙来了联系边警,一定能抓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