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寅话音落下,梅老爷子眼里炯亮的光蓦然暗了下去。
两人面前杯盏中的茶叶沉沉浮浮,空气突然地安静。
扯唇一笑,顾寅率先打破安静,“像您这样的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心中只有事业,重心都放在星辰大海上,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陪伴重要的人,如今年老,才会日夜愧疚思念吧。”
顾寅是真敢说。
梅老爷子这后半辈子,就没有人敢跟他说这种话。何况,还是一个小辈!
脸色非常难看,额头上浮起青筋,梅老爷子怒斥:“顾寅!”
顾寅面不改色,沉声道:“前半生的骄傲和后半生的遗恨,不如结合在一起,做点有意义的事?”
他还敢说!
梅老爷子猛地站起身,咬牙道:“你在教我做事!?”
顾寅也站了起来:“不敢,我只是提议。一来,是希望您可以把这种遗恨后悔释放出来,不要日夜憋在心里,二来,我只是想,以您如今的声名,要是以您女儿的名义建设了什么,也许...有一天,您的女儿会听到、看到,也许,她有一天会明白什么,回来看看?”
梅老爷子:“......”
暗淡浑浊的眼睛渐渐泛起湿意,不想在年轻人面前失态,梅老爷子柱起拐杖背身往窗边走去。
背对着顾寅扶窗而站,梅老爷子努力维持着威严,“她不会回来的,她如果回来...这么多年...别说回来,这么多年,她哪怕,给我报一句平安,让我知道她过的好不好...”
这份威严并没有维持太久,除却所有骄傲的光环,梅老爷子也只是个失落的被女儿抛弃的父亲罢了。
脆弱,伤心,一次次期待,又一次次失落。骄傲的老人哽咽不成声。
顾寅默默叹了口气。
他本意并非惹梅老爷子伤心。
但一个人愿意袒露伤心,暴露脆弱,何尝不是一种释放?
顾寅:“如果您愿意说,我随时愿意听。不仅仅是今天,将来的每一天,我随时都会听您讲。”
希望老爷子心态好点,彻底远离原文中的自.杀情节才好。
没有人敢像顾寅胆大妄为到对梅老爷子说这些话,更不会有人敢自动请缨听梅老爷子倾吐不那么光彩的过去的憾事。
梅老爷子擦干眼睛边上的湿润,慢慢转身看向顾寅。
梅老爷子:“这么多年,你小子可不是第一个提出要用这块地的人,但你是第一个不想着用它去牟利的人。”
顾寅:“能用来牟利的地方多了去了,比起利益,真情才是最重要的。”
梅老爷子喟叹:“你年纪轻轻,却比我当年通透得多。”
顾寅摇摇头:“不敢当,我只是也失去过重要的什么罢了,我失去的早,吃了点苦,在那段日子里才渐渐懂得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对顾寅来说,以前最重要的是顾妹妹,现在最重要的,是谢奚。
顾寅说得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但梅老爷子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太多东西。
有些感慨,把情绪收拾好,梅老爷子迅速恢复了状态,问顾寅:“你想用那块地做什么?”
顾寅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提议道:“您说过这边有女儿出生栽金桂的习俗,还为您的女儿亲手栽过两棵金桂,视为生命一样的悉心呵护着,不如,就在那块地上建一个金桂博物馆吧。”
“博物馆的名字叫‘娉婷金桂博物馆’,你去办吧...”沉默良久,梅老爷子同意了顾寅的提议。
顾寅应下:“好。”
挥挥手,梅老爷子赶客:“我累了,你出去吧。”
顾寅深深看了一眼梅老爷子,依言离开书房。
带上书房的门后,顾寅靠在门旁的墙壁,微微阖眼呼了一口气。
这么一来,渣攻四号注定得不到那块地了,剧情里的小黑屋没了地方。
挺好。
接下来,就剩下搞清楚画展的事,以及,看看原书世界还能怎么流氓,让渣攻四号用什么方式出场了。
不过,在顾寅离开南北山别墅之前,李哥再次找到了顾寅。
李哥:“顾先生,刚刚别墅里翻土的园丁在土里找到了个奇怪的东西...园丁说,应该是朴先生之前埋下的。”
顾寅:“什么奇怪的东西?”
把装着东西的自封袋递向顾寅,李哥表情纠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看上去有点诡异...朴先生失踪的事大家都知道,园丁也很担心,据他回忆,朴先生刚来别墅做客的那段时间经常往那边院子跑,估计就是那段时间把东西埋到地里的。”
自封袋到了顾寅手里。
那里面装着一张破损的纸条。
因为埋了不少的时日,纸条上布满泥土。再加上之前有段时间还下过大雨,纸条上的字迹也都模糊不清了。
但,尽管残破脏乱,也没能掩盖纸条原本大体的模样——
通黄的底色,朱红的墨迹。
顾寅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