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之外,扶云峰。

青梧在会客厅里，与霹雳门掌门面对面而坐,两人之间的矮几上摆着茶盏，茶香袅袅间，气氛貌似和谐。

青梧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意，形状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弯起，明明是和善的样子，细看却能发现那笑意只浮在表面上，并没能渗透到眼神内部里去。

他将茶盏推到对方跟前：“雷掌门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自当用好茶招待——这茶是我派自己种植的，用扶云峰上最干净的雪水浇灌，每年采茶时,当清晨第一缕晨曦洒进茶田,茶叶上挂满露水,便掐下茶尖上最嫩的新芽,嫩芽中灵气最为充沛，最适合泡茶。”

霹雳门掌门雷望尴尬地赔着笑,拿起茶盏,潦草地抿了一口：“果然是好茶,好茶。”

“雷掌门喜欢就好，”青梧笑意不变，他转头看向门口立着的门童,“去,将这茶备上一盒，给雷掌门带走。”

“不不不,不用了,”雷望忙按住他的胳膊,“青梧仙尊不用麻烦，我今日前来，主要是……天柱山的事，您应该有所耳闻吧？”

霹雳门也是仙门榜中前十的门派，目前位列第九，虽然和扶云派、凌绝阁这种千年历史的大门派不能比，但也算后期新秀，实力中等偏上。

身为掌门亲自来扶云派拜访，已经算是把自己放在了极卑微的位置上，青梧垂下眼帘，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雷掌门是说大千世界的门破裂之事吧？扶云派略有耳闻。”

“那便好，”雷望松了口气，“那……青梧仙尊可有打算？我听闻各大门派都已派化神境大能上天柱山修复此门，不知扶云派……”

青梧唇边的笑意忽然掉下去了，原本温和的语气也带上一点锋利的毛边：“雷掌门此话何意？先前凌绝阁协同各大门派来我扶云派闹事，逼得青崖仙尊卸任掌门，离开门派，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些长老中……霹雳门也占一位吧？莫非掌门这么快就把事情忘了，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在这里谈论仙门友谊，让我们派人去天柱山修门？”

这话一出口，雷望瞬间露出慌张的神色，急忙为自己辩解：“不不，事情不是仙尊想的那样，去闹事的是我派三长老，此人素来不服从管教，经常与其他长老产生争执，去闹事是他个人行为！那日我不在门派，不知此事，其他长老试图劝阻于他，也未能成功。现在此人已被我派严惩，没收法宝逐出门派，他的意思，绝不是我霹雳门的意思！”

“这样吗……”青梧一下一下地用杯盖摩擦着杯口，忽然又如释重负般微笑起来，“原来如此，我就说昔日霹雳门与我扶云派交情不错，还互赠法器、仙药，怎么都应该是盟友关系，雷掌门怎么可能让长老来我派闹事呢——原来是他个人行为，那我便懂了。”

他说着打开手边一个细长的盒子，从盒子里取出两张卷好的纸，缓缓在矮桌上铺开：“不过，对派内长老管教不严，雷掌门也有一定过失。我派实在担心再发生类似的事，不想与昔日的盟友同室操戈，所以立下此条约，希望雷掌门能够与我派签署。”

雷望看到那一纸条约，冷汗便下来了。

纸张烫金滚边，有云纹暗底，这纸水火不侵，刀剑不入，字迹写在上面能保存千万年，一旦在上面签下名字，再想反悔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条约的内容无非是希望两派修好、不再起任何争执，若有一方率先破坏条约，另一方可凭借此条约追责之类的话。

“怎么，雷掌门不愿签署吗？”青梧道，“并非扶云派不愿相信霹雳门，只是近日我派受到了太多针对，不得不加以防范，还请掌门恕罪。”

“……签，当然要签，”雷望咬咬牙，在那一式两份的纸张空白处签下自己的名字，盖好霹雳门的门派印章，“能够理解，能够理解。”

金光闪过，字迹便牢牢地嵌入纸张内部，条约当即生效。

雷望抹一把额头冷汗：“那扶云派是否会上天柱山？我三日前已经去过，但我修为仅有化神初期，天柱山的风刃比先前更加凌厉，我未能成功登上山顶便不得不退回——扶云派的青蛰仙尊乃是化神巅峰，我想，他应该可以……”

青梧轻飘飘道：“化神巅峰，也不止我派才有吧？”

“呃……凌绝阁掌门凌放也是化神巅峰，但前些日子，凌绝阁遭受了魔界的攻击，掌门身受重伤，门派也……几乎覆灭了。”

“什么？”青梧露出格外惊诧的表情，“门派覆灭？掌门负伤？这么大的事，我派怎么不知？”

雷望脸部的肌肉都在抖，分明看出对方是在做戏，却偏偏不能拆穿：“凌绝阁……处在修真界边缘，离扶云派路途遥远，可能消息还没传过来。”

“竟有这等事，”青梧站起身，焦急地在屋里踱步，“三界和平已久，魔界竟在此时发难，想必是想借此机会与我们决一死战了。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告诉掌门，让他早做准备，抵御魔界来袭。”

“……青梧仙尊！”雷望叫住他，终于对他这顾左右而言他忍不下去了，“仙尊还不明白吗，现在最重要的不是魔界，大千世界的灵气在不断外泄，不出旬月，整个修真界就要没有灵气可用了！这种时候，还管什么魔界？”

“我派也需自保，”青梧回过头，冷冷地与他对视，“若魔界今日来犯，我派应当如何？雷掌门想找化神巅峰，不如另寻他路，除我派和凌绝阁，还有千机阁阁主。”

“若是能找我们早就去了！千机阁阁主此人性情古怪，极难相与，而且刚刚听闻，他已经去过天柱山了，也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