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临为了镇压他的魔气已接近极限,如果禁制也破了,那么拴在他身上的这几条锁链,将成为最后能限制他行动的东西。
要是锁链也被他挣断,他在失控状态下逃出密室的话,整个扶云派,乃至整个大千世界,或许只有师祖才能制得住他。
师祖……那个弹指之间杀人于无形的人,会放过他这个已经失控的魔吗?
闻朝简直不敢再细想,他微微地抽着气,浑身都在颤抖——师尊宁可把他锁起来,宁可自己重伤也不肯让他离开这间密室,可见……放他出去,绝不是一件好事。
不论是对其他人而言,还是对他自己。
闻朝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拼命想把指甲和獠牙收回去,生怕这些尖利的玩意再划伤怀里的人。
这具身体已彻底魔化了,他一时半会儿难以适应,努力了好半天才渐渐让身体恢复正常,锋利的指甲重新变得圆润,犬齿缩回,他又变得像个正常人了。
他无法想象自己像个野兽一样扑在师尊身上又啃又挠到底是什么样子,他慌慌张张地用仙法修好碎成几半的软榻,扶晏临躺了上去。
师尊身上的道袍已经黏在结痂的伤口上,脱都脱不下来,他只好从储物戒里拿出仙露,一点点润湿,干涸的血迹重新被仙露打湿,像红色的墨迹一样晕染开来。
当看到对方胸前被指甲剜出的伤口时,他便觉眼底一片湿热,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顺着眼眶往外跌。
为什么。
宁可被他伤成这样,也不肯松手。
闻朝帮他处理好伤势,几乎脱力地跌坐在一旁,他身上连件衣服也没有,满地的衣料碎片,应该是被他的魔气摧毁了。他拿出一件新的想要穿上,可手脚都被锁着,也没法穿。
游遍全身的魔纹暂时无法退去,他现在的样子看着有些可怕,可他根本无心顾及这些,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晏临看,只想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才能让师尊快点好起来。
出去叫人吗?可他没法离开这间密室,而且以他现在这副尊容……
他正想到这里,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
有人在叩密室的石门。
闻朝一下子紧张起来,生怕来的人是风枢,他可不想吓到小师弟。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石门竟自动滑开,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眯起眼,连忙抬手遮挡,便听一道略显无奈的声音响起:“真行啊,你们这师徒两个,在这玩相爱相杀呢?”
解悬天站在门口,看不过眼这满室狼藉,随意一挥手,所有被摧毁的东西自动复原,散落的古籍全部归位:“扶云派千年藏书,可有半数都在这里,若不是书上施了仙法,非得被你撕成碎片不可,你师尊也不管管。”
闻朝慌里慌张地用衣服遮住关键部位,支支吾吾道:“师……师尊他……”
“你遮什么遮,大家都是男人,”解悬天漫不经心地说,“放心,你遮了我也能知道,你没你师尊傲人。”
闻朝:“……”
解悬天瞄一眼正陷在昏厥当中的晏临,觉得如果自己就这么帮他治好伤,似乎有些破坏这师徒二人之间的情趣。于是他装模作样地抛给闻朝一瓶仙药,语重心长道:“你师尊平常挺聪明,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犯傻呢,到现在你们怕是也不知道,雪中焰的真正用途。”
闻朝一愣:“什么?”
解悬天一挑下巴:“他现在被你魔气所伤,而魔气又与雪中焰融为一体,你没察觉吗?”
闻朝听完,突然一阵心头发凉——若真这样的话,岂不等于他们又回到了最初的开始?!
“不过伤得不重,皮肉之苦罢了,亲近几次就能将魔气消除。”解悬天不紧不慢地补上后半句,“你们就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双修会拔除你留在他体内的灵力?神火名为雪中焰,你这里却只有‘焰’,那么‘雪’去哪儿了?”
闻朝一脸茫然。
“他曾在取得雪中焰时修为大涨,自己却没意识到,促使修为增长的根源就是雪中焰中的‘雪’融进了他的身体,与‘焰’不同,‘雪’是无形的,因他的灵根天生与之契合,在他触碰到雪中焰的时候,仙体便自动容纳了‘雪’的部分。”
“这二者相生相克,又相辅相成,只有雪能够压制住焰,也只有焰能够伤到雪,若你们心意相悖,二者便自相残杀,若你们心意相合,二者便互相滋养,不论神交或是双修,都将事半功倍——这才是雪中焰真正称为‘神火’的理由。”
解悬天说着,忽然冷笑了一下:“世人皆知雪中焰,却不知它为何叫雪中焰,还妄想得到它,也当真可笑。”
闻朝听完这话,突然就明白了。
难怪当时刚刚结婴的他能伤到化神巅峰的晏临,在他入魔的那个晚上,他和师尊“心意相悖”,这才让晏临被神火灼伤。而后来双修之时,他又和师尊“心意相合”,神火便自动消解了对方体内的伤势。
原来如此。
一切谜题,终于迎刃而解。
解悬天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你醒了,这三个月来,我完全推演不出你的未来,如若你一直不醒,我也不太放心让晏青崖一个人看着你,不送你去体验星河故梦,我真不敢离开——和你一个人比起来,看着整个大千世界毁灭,我还是不太忍心的。”
闻朝全然没留意自己差点死在对方这三两句话之间,他微微睁大了眼:“师祖刚刚说什么?多久以来?”
“三个月,”解悬天直视了他的眼睛,“你已经在这里折腾整整三个月了,你师尊不眠不休地守了你三个月,也护了你三个月,否则的话,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累到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