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并不知道，他在俄罗斯的一些事迹，已经对李一南稚嫩的三观产生巨大的冲击，依旧跟邓军和任政非聊着天。

透过方辰办公室通透明亮，足足有一人高的落地窗，俯瞰着整个燕京城，邓军心中的情绪突然有些复杂，整个人不由沉默了起来。

方辰和任政非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邓军，尤其是方辰，这老邓头又怎么了？

过了数十息，邓军长叹一口气后，骤然扭头过来，直勾勾的看着方辰，“我前年把电话机厂交给你的时候，给你说我老了，能力不行，还跟不上时代，最大的心愿就是让电话设备厂活下去，但却希望你不仅让电话设备厂活下去，更能为华夏通信行业做出一份贡献。”

话音一顿，邓军神情忽然激动，声音高亢的说道：“你做到了，而且做得比我想象的最好结果还要好的多！并且这么快就做到了！”

他虽然至今为止都从未踏入擎天通信一步，但并不代表他不清楚擎天通信究竟做了些什么，可以说擎天通信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要不然，真以为他这十几年老厂长是白当的。

以他这么多年在通信业摸爬滚打所得到的的经验，他可以肯定的说，别看富士通、朗讯这些现在似乎看上去还占据着华夏大半的通信版图，但是在擎天通信面前，已然脆弱的不堪一击，擎天通信横扫在华夏这些国际通信巨头，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没辜负您的期望就好。”

方辰的嘴角挂起一丝笑意。

这世间，能让他感到骄傲和得意的事情并不多了，但老邓头的夸奖绝对算是一个。

毕竟洛州电话机厂是邓军亲手交到他手上的，邓军的话对于他而言，就是最高的认可，褒奖。

再者，老邓头人太犟了，嘴也不太好，别说夸人了，连得理饶人的时候都不多，他跟老邓头认识这么长时间，每次回洛州都会看他，但夸他的次数，真不多，甚至有没有都是一回事。

“方总的确是天生的商业奇才，果然是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方总不愧为小财神。”任政非也在一旁由心而发的啧啧感叹道。

虽然他远在千里之外的岭南，但一直关注着擎天通信跟富士通等国际通信巨头的战况。

说真的，他也没想到，擎天通信这么快就把富士通他们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出意外的话，擎天通信何时占领华夏局用交换机市场，只是看擎天通信的产能究竟有多少，能不能满足国内对于交换机的需求罢了。

长则三五年，短则两三年，华夏的交换机市场就要姓方了。

然而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普通人大概只会为擎天通信打的富士康这些国际通信巨头节节败退而欢呼鼓掌，但对于他这样的通信设备从业者来说，更惊叹于擎天通信背后所表现出的恐怖实力。

数十亿、甚至上百亿的资金说垫出去就垫出去了，说将价格降到每线一百五十美元的白菜价就降到了。

这价格只有之前欧美交换机的三分之一多一些，东倭交换机的一半左右，真是太恐怖了。

并且这还是万门的局用交换机，要知道他现在生产的，技术含量连04机十分之一都没有的四百八十门交换机，每线价格还在二百四十美元左右。

要不是他那些目标客户买不起擎天通信的04机，现在要哭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在擎天通信这种攻势的冲击下，别看今年华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预计可以达到两个多亿营收，但依旧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有时候，看到擎天通信这些所作所为，他觉得方辰真就是个怀里揣着个聚宝盆的小财神，要不然数十亿、上百亿的资金怎么说变出来就变出来了。

另外，更让他心惊的是，上面对于擎天的支持，说收取关税就收取关税了，说停邮电局对外汇使用就停，两三天之内就下决议开始执行。

着实令人细思极恐。

一瞬间，他对于公司现在刚刚研发出千门机之后，接着就马不停蹄研制万门机，争取早日追上擎天通信的想法，出现了动摇。

且不说万门机的难度究竟有多大，就说如果华为一旦研究出万门机的话，岂不是就要立马成为擎天通信的竞争对手。

现在看到擎天通信所展示出来的实力，他真的没信心。

但转念一想，他心中洒然笑了笑，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现在要愁的人不是他，应该是邬江星才对。

邬江星这个04机的研发者，费劲吧啦的，好不容易拉着杭城通信设备厂，长安电话机厂这几个方辰不要的货，组成了一个叫做巨龙的公司。

而且如果不是意外的话，要不了半年时间，邬江星的04机就可以量产，会跟擎天通信来个面对面的碰撞。

怎么着也轮不着他发愁，甚至跟他同城的，鹏城通信业一哥，中兴都比他有资格发愁。

中兴的万门机大概明年下半年就应该能量产了。

再者，他不管是比起巨龙，还是中兴，都有个他们所没有的巨大优势，他应该对自己有点信心才对。

任政非心中给自己暗自打着气。

听任政非也夸他，方辰顿时笑了，“两位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变着花的夸我，着实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夸你小子，你就受着，我老头子一辈子也没夸过几次人。“邓军瞥了方辰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得，这好不容易听到句好话，您又给找补回去了。”

方辰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邓军嘴角一撇，有些得意的轻笑两声，但下一瞬，他突然面色一变，眼睛微眯，神情有些凝重的正色道：“方总，我知道你的好意，这个公会主席，我恐怕是当不了了，我已经老了，精力体力都已经十分不济事，尤其是动过手术后，修养的这一年。”

话音一顿，过了数息后，邓军自嘲的说道：“说真的，这一年我觉得我老了十岁不止。”

对于方辰能想到他，不嫌弃他只是一个退休的糟老头子，愿意对他委以重任，甚至强行将他这个工会主席，提到总公司副总裁这样的高位上，理解他那点不愿意屈于沈伟之下的小心思，他是十分欣慰，甚至感激的。

觉得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没有看走眼，没有把他内心最重要的东西，托付错了人。

但人要有自知之明，他一个六十多岁，已经落后于时代的老头子，占据着这样的高位，对着那些年轻人指手画脚，吆三喝四，他自己都觉得害臊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