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手枪走火而受伤,这种错误放在蔚邵卿身上,尤其的好笑。从初见到现在,蔚邵卿一直给她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仿佛什么难题到他手中,都不算什么。
她再次问道:“伤的严重吗?”
蔚甲垂下头,“少爷主要是伤到左手的手臂,只是小伤而已。”他停顿了一下,“只是这种事终究难以宣泄出口,也不好去请宫里的太医。”
虽然也可以请卫先生。但是卫先生这几日却去了沈家,因为周慧在前两天再次诊断出有孕了。
周慧的第一胎来得有点晚,倒是第二天出乎意料得快,到现在,沈从文小朋友也才刚过周岁宴不久。
安宁前些天还特地用金饰和银饰打造了一套的礼物送给他,还被周慧表示太过破费了。不过因为有沈从文这个儿子的缘故,周慧对于这胎的男女倒是无所谓,反而内心更希望是女孩子一些。
只是因为她这一胎怀相不太好,不同于第一胎,吃什么吐什么。对此十分担心的周李氏便让卫先生过去照看她一段时间。
安宁想了想,自己虽然解毒未必比得过卫先生,但包扎这块,有着现代知识的她反而胜过卫先生一筹,她之前还教了卫先生消毒的方案。
她看着蔚甲,说道:“走吧,我过去看看。”
顺便把她的工具箱也一起带上,她的眉头不自觉皱起。只希望那子弹可别卡在蔚邵卿的手臂上,听蔚邵卿的说法,那枪可是两百年前,昌义候所带过来的,如果子弹也是那时候的话,那么过了两百年,都不知道上面有多少的细菌。
想到这里,她就越发地担忧起来,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等到了蔚府后,安宁抬脚就要往蔚邵卿房间的方向走去,蔚甲连忙说道:“少爷在书房里。”
安宁便拐弯往书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现在的蔚家,基本没有一处她不熟悉的,书房这个地方,她更是轻车驾熟,和自家书房差不多。
安宁走到书房前,敲了敲门。
“进来。”蔚邵卿的声音像是带着一丝的压抑。
这声音传入安宁耳中,让她心中忍不住跳了跳,难道伤口比蔚甲所说的更加严重吗?
她推开门,看见蔚邵卿完好的右手正把玩着一颗的子弹头,那把作为罪魁祸首的枪支则是被随意地搁在了桌上,他的左手臂被简单地包扎过,有血丝渗了出来。不过从蔚邵卿闲适到还能玩子弹的样子来看,他的伤口并不算严重。
安宁这才真正放下心中的石头,看着蔚邵卿的模样又忍不住咬牙:都玩手枪玩到受伤了,他居然还有这个闲心玩子弹!
那子弹上甚至沾染上一缕的血丝。
安宁关上门,一脸不赞同地看着他。
蔚邵卿抬眼看向她,冲着她微微一笑。
依旧是翩翩贵公子的优雅模样,在这一瞬间,安宁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藤蔓给紧紧揪住了一样,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述说着危险,她的步子不自觉停了下来。
“怎么了,安宁?”依旧是温柔的嗓音,深情又能够给予她最大安全感的注视。
安宁眨了眨眼,压下心中那种不安的情绪,这是她喜欢并且信任的人,肯定不会伤害她的,心中的担忧还是占了上风。她走上前,目光落在他左臂白色的绷带上,一声轻轻的叹息飘出粉色的唇瓣,“我还是检查一下吧。”
她直接将白色的绷带解开来,然后眉毛皱得更深。刚刚看蔚邵卿的子弹只是染上一点的血迹,所以她以为只是擦过手臂而已,却没想到这伤口比想象中要深得多,像是被利器狠狠扎过一样。
蔚甲怎么没告诉她这些?这就是他口中的小伤?小伤个头啊!这伤口哪里小了!
安宁心中在担忧的同时,愤怒的火焰也熊熊燃烧着,她的语气也失去了一贯的温和,多出几分的咄咄逼人,“这么大的伤口,你就这样随便处理吗?”
蔚邵卿反而笑了,他将头搁在安宁的肩膀上,下巴轻轻在上面摩挲着,氤氲出一种暧昧的味道,声音有些含糊,“只要死不了的,自然就是小伤。”
安宁听了这话,心中更加愤怒,“在半个月内都好不了的伤口可不能算是小伤。”
她直接将蔚邵卿的头拿开,忍着怒气,将自己带来的箱子打开。幸好她小心谨慎,将这工具带来,倒也省了让人回去拿的功夫。
只是她声音还是透着几分的怨念,“我看还是让玉容回到你身边服侍你比较好,蔚甲毕竟是男人,不如女孩子细心。”
以前还有一个玉秀在……虽然玉秀算得上是情敌,但她的确是将蔚邵卿的生活给照顾得井井有条的。如果她在的话,肯定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在玉秀离开后,蔚邵卿似乎觉得他身边也不需要另外再提拔别的丫鬟,平时一般让蔚甲他们做跑腿的工作。
“玉容在你身边挺好的。”蔚邵卿拒绝道,琉璃般的眸子中跃动着某种安宁看不清的情绪,“再说,还有你在呢。”
安宁一边用棉签沾上酒精,一边给他丢了一个眼刀过去,“我可不是你的丫鬟。”
她蹙着秀美的眉毛,语气不自觉放柔了几分,“可能会有点疼,先忍着点。要不,我给你上点麻药?”
蔚邵卿将手横放在桌上,方便安宁上药,他眉峰微拧,眼中闪过一丝的兴奋,语气充满了调笑的韵味,“我觉得比起麻药,一个吻会有更好的效果不是吗?”
眼神之中,充满了兴致盎然。
安宁的手顿了顿,这种画风的蔚邵卿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她抬眼看向蔚邵卿,视线在他那张清俊的面容上细细描绘着,似乎在审视着什么,嘴唇不自觉抿紧。
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蔚邵卿反而露出了熟悉的温文尔雅的笑容,“只是说笑而已。”
安宁再次看了伤口一眼,终究以处理伤口为主,她从箱子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垂下眼睑,用纤长的睫毛遮挡住眼中的情绪。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用酒精先将伤口清洗过后,然后将纸包拆开,把上面白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洒在狰狞的伤口中,之后又拿出一个青色的瓶子,把里面黑色的膏药涂抹在蔚邵卿的伤口之上。
蔚邵卿发出一声的闷哼,旋即问道:“怎么上了两种的药?”
安宁顿了顿,勾起了一抹甜甜的笑意,“我担心你这伤口可能会引发炎症,所以顺便用上了消炎的药物。放心吧,这两种药物药性不会起冲突的,我哪里舍得拿你的身体开玩笑呢。”
她在身体两个字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多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等上药后,安宁开始用白色的绷带将伤口一圈圈地卷起来,越卷越大团。
蔚邵卿有些无语,“你这也缠太多圈了吧,根本不需要那么多。”
安宁从鼻子中哼了一声,“至少得给你一个教训不是吗?不了解的东西也敢乱碰,简直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眼中。你根本不知道手枪这种东西多危险……”她脑海中浮现出现代一个个枪支走火后的悲剧,在这一刻心中涌现出了后怕的情绪。若不是蔚邵卿运气好,这子弹只是擦过而已,她恐怕就要永远失去了他。
这样的场景紧紧只是想象,都足够让她的心揪成一团,眼中也泛起了水雾,安宁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脆弱的人。
一双手将她环抱住,令人安心的味道笼罩了下来。
轻轻的吻落在脸颊上,安宁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开来,只是却又顾忌着他左臂的伤口,生怕挣扎之间不小心拉扯到。
蔚邵卿环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几分,原本只是落在脸颊上的轻轻的吻也跟着用力,多了几分缠绵的味道。
他的嘴唇直接从脸颊转移阵地到安宁的唇瓣上,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嗜血而充满占有欲,啃咬着安宁的嘴唇,像是要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烙印一样。
这不是她所认识的蔚邵卿,安宁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当初不小心进入蔚邵卿梦境之中的场景,所以那个红衣蔚邵卿不仅仅只会出现在梦境之中吗?他甚至还会出现在现实之中,占据了她所爱的人的身体。
安宁的眼神闪过一丝的决绝,下一秒直接狠狠咬了下去,一点都不留情面。
蔚邵卿的嘴唇被她咬得破皮,却依旧没有松开,安宁在这一刻也品尝到了苦涩的血腥味。这是一个充满献血味道的亲吻。
在安宁差点以为自己呼吸都要被全部夺走的时候,蔚邵卿才松口,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刺探和兴味,“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你的那位小情人的?”
安宁深呼吸一口气,竭力压下将这个人人道毁灭的冲动。只是他们两人直接的距离太近,这一呼吸的后果,就是她的嘴里鼻腔全都被这个人的味道给占领。
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身体是属于蔚邵卿的。
她声音冰冷,“在你一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蔚邵卿睁大了眼睛,露出有些可爱的疑惑表情,“咦,我以为我一直扮演得很好的。”
安宁说道:“邵卿的语气不是那样的。倘若真的是他,在他手臂受伤的情况下,他首先想的是安抚我担心的情绪,而不是调戏我。”是啊,这就是这人同蔚邵卿的差别,一个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另一个将自己的欲望放在首位。
蔚邵卿笑了笑,“你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我可是比你更了解他,了解他对你的渴望,想要独占霸占的想法,想要将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一个人看到,想要让你的心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我这些举动只不过是遵循他内心的想法罢了。”
“他在你的面前表现得再风光霁月,骨子中终究还是一个自私的男人。”
安宁丝毫没有被他挑拨到的意思,“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拥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蔚邵卿像是第一次认识到她一样,嘴角的笑容依旧。片刻之后,缓缓开口:“所以你就如此喜欢他?喜欢到可以接受他的一切?”
安宁语气坚决,“喜欢一个人,本身就应该喜欢他的一切,包括好的,不好的地方。”
“既然如此你如此爱他,为何刚刚还会同我亲吻呢?”
安宁气结,那时候若不是顾忌着这是蔚邵卿本人的身体,她早就狠狠一个花瓶砸过去了,还会让他在这里说着这种话吗?她狠狠地瞪着他,声音冷漠,“反正这身体也是蔚邵卿的,说起来我也不算吃亏。”
蔚邵卿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嘴唇,似乎想要再来一下,“也就是说,只要这身体是属于蔚邵卿,即使里面换了任何人的灵魂,依旧可以对你为所欲为了?”
声音之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恶意,嘴角也咧开一抹有些邪气的笑容。
安宁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她才不是那个意思好吗?
她戒备地看着他,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蔚邵卿将她的戒备和愤怒收进眼中,脸上的笑容增大,仿佛在品尝着某种至高无上的美味佳肴,他伸出嘴唇,舔了舔自己还带着血丝的唇瓣。
变态!
安宁只有一个想法,心中也默默想道:怎么到现在药效还没发作,她明明刻意同这个人拉扯了一堆,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若不是担心蔚邵卿的身体,她才不会选择几乎没有副作用,但是效果又起来得比较慢的迷药。
她心神越发不宁,这种不在意外之内的发展让她的情绪越发急躁起来。只有敏锐的第六感,提醒着她得尽快离开眼前这个人。
她脚步向门口移动,蔚邵卿却迈开自己的大长腿,只是几步,便挡在了门的位置。
清冷的月光隐隐绰绰地洒下了一地的银辉。沐浴在月光之下,蔚邵卿的神情也显得氤氲不清,“你刚刚说,喜欢一个人的话就要喜欢他的全部,包括他好的,与不好的地方。”
他的手放在胸口心脏的位置,“现在的蔚邵卿属于不好的部分,你打算连同我这部分一起喜欢吗?”
他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只是这份漫不经心中却隐隐多了点紧张的情绪,目光直直地看着她,仿佛不想放过她脸上半分的表情变化,甚至想从其中窥探出安宁真正的想法。
安宁怔了怔,语气不自觉软了几分,不再像是一开始那样的针锋相对,“可是你并非邵卿啊。”
蔚邵卿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想要的玩具一样,眸子中溢满了快乐的情绪,“也就是说,如果我是的话,你就要爱我吗?”
等等,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吧?
安宁张了张口,只是看着这样的蔚邵卿,她又觉得自己无法像刚刚那样横眉冷对。
蔚邵卿向她走来,步子看似缓慢,几个瞬间却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拉回到不到十公分的位置。
“记住你说的话,无论哪部分的我,你都必须喜欢我。”
“你说过,你会爱我的。”
呢喃的低语,像是情人之间的爱语,他的眼神疯狂而执着。
蔚邵卿低下头,安宁以为他又要亲过来,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蔚邵卿却捏着她的下巴,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额头上。这个吻有种熟悉的味道,像是蔚邵卿以前做过的许多次一样,珍惜、喜欢,所有复杂的情感都包含在其中。
安宁的眼神闪过一丝的迷惑:所以这位也是蔚邵卿吗?这是双重人格?
只是以前也没听说蔚邵卿有这个问题啊……要么是他隐藏得太好,要么便是这问题是最近才出现的。
没等她有下一步的举动,蔚邵卿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来,安宁连忙扶住他,只是蔚邵卿的体重摆在那里,就算看着瘦,但作为身材欣长的男子,一百一十斤也是最少的,在猝不及防之下,安宁反而直接被他给带倒了。
她直接跪坐在地上,两只手还抱着他的肩膀,蔚邵卿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神情反而不见生气一类的情绪,“所以那时候两个药中果然有一个是迷药吧。”
安宁嗯了一声,“我特地选了不会有副作用的药。”
“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安宁神情平淡,“被你这么夸,我一点都没有开心的感觉。”
她视线环视了书房一圈,虽然书房之中,不可能放床,但是里面还是有个可以歇息的榻的。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蔚邵卿完好的右手往自己肩膀一放,蔚邵卿也十分心安理得地将所有重量靠在她身上,那种看好戏的笑容,简直让安宁恨得牙痒痒的。
不气不气,她努力催眠自己,板着脸,使出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榻的方向走去。蔚邵卿的书房至少也有五十多平方,安宁以前还觉得书房大点挺好的,可以摆多少书啊。等到这时候,短短的八米的路程,简直就是咫尺天涯。
不仅如此,还有蔚邵卿这个拖后腿的猪队友,不时地说出一些气人的话语。
“你的青筋都要露出来了哦。”
“不过喜欢一个人就要接受她的全部,所以你的青筋我也会一起接受的。”
说话的时候,呵出的气一直往安宁敏感的脖子钻。
好想揍他啊!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若不是他的话,她至于这样吗?
安宁闭上眼,默默念着道德经平复一下心情,顺便反复告诉自己“这是蔚邵卿的身体”,这才按耐住了将某人人道毁灭的冲动。
等将她成功拖上了榻上后,安宁将榻上的毯子展开,盖住蔚邵卿,然后面无表情道:“好了,现在可以睡了。”
早点睡吧,说不定睡醒以后,又是她熟悉的蔚邵卿。
蔚邵卿躺在榻上,眨了眨眼,轻轻吐出三个字,“睡不着。”
他或许是因为吃定了安宁根本不可能对这具身体做什么,所以行事越发的肆无忌惮,每时每刻都在挑战着安宁的底线,以看她生气为乐。
对于他这种不断作死的行为,安宁选择的便是冷漠脸,从头到尾都是一号僵尸表情。
蔚邵卿说道:“要不,你给我唱歌吧?说不定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
安宁没理他,越搭理他越会得瑟。
在安顿好蔚邵卿以后,她直接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自己感兴趣的书,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