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衣服是七成新,头上只是简单地插着一个玉簪。
安宁沉默了一下,从孩子身上说起,“这是你的女儿吗?”
柳碧彤看着女儿的眼神很温柔,唇角含笑:“她,她的小名叫木槿。”
木槿花吗……安宁怔了怔,柳碧彤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像木槿花一样坚韧吧。
她嘴角勾了勾,“的确是个好名字。”
木槿看上去有些害羞,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裙摆。安宁对小孩子素来更宽容一些,看到天真内向的木槿,她的心顿时软了不少,她直接从身上拿下一个玉佩,递给木槿,语气比起同柳碧彤说话时要温柔不少,“木槿,过来姨母这里。”
从柳碧彤和蔚邵卿的关系来看,木槿也的确可以喊她一声姨母。
木槿疑惑地看着柳碧彤,像是在征询着自己母亲的意见。等柳碧彤点头后,才迈着小短腿,走到安宁面前,笑容天真,“姨母真好看!”
安宁将玉佩给她戴上,笑着哄她:“我和你娘,谁更好看?”
柳碧彤连忙道:“在下蒲柳之姿,哪里能和夫人相比。”
木槿却脆生生道:“在我心中,娘最好看!”
她说话毫不犹豫,话语之中充满了对她娘的孺慕之情。
安宁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笑着摸了摸木槿柔软的头发,“木槿真是个孝顺的小姑娘。”
桂圆这时候也过来了,她准备了四匹的彩缎,金锭两对,还有两种香料。
安宁同柳碧彤有那些旧怨在,即使现在的她不像以前那么讨厌她,也不可能会马上和她你好我好起来,今天能同柳碧彤说这么多话,还是看在她女儿份上呢。
她同柳碧彤说了几句后,柳碧彤也很识相地表示该回去了。对她来说,今天的收获已经很大了,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木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大。只要木槿投了周安宁的喜好,梅家那些人就不敢苛待她的宝贝女儿。
安宁知道柳碧彤是在利用她,但看在她也是慈母之心,这回却没有同她计较,她在桂圆所准备的礼物中,又添加了一盒人参,然后让柳碧彤带回去。
送走柳碧彤以后,厨房的人便过来询问她今晚的菜色。
安宁怀孕以后,喜欢吃酸,也喜欢吃辣,便让厨房做了几样酸辣的菜肴。当然,她没忘记让他们做蔚邵卿喜欢的菜。
晚上吃饭的时候,安宁便笑着提起了白天玲珑同她说过的那些话,“我听闻最近京城中可是有不少闺阁小姐对国公爷虎视眈眈呢。”
蔚邵卿十分淡定,“有这回事吗?”
安宁哼了一声,说道:“你还想瞒我啊?”
她刚刚可是问过蔚景了,还真有一些传递手帕书信的人,不过蔚邵卿的表现倒是不错,那些东西都不曾沾手过。
蔚邵卿见她难得吃醋的样子,还真有些享受安宁娇嗔的神态,他夹了一筷的青菜让入安宁的碗中,“你放心。”
安宁低声说道:“我自是放心你的,我只是不放心其他人罢了。”
她忍不住耳提面命了一把,生怕丈夫不小心遭了别人的算计。
蔚邵卿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反而忍不住笑了。
安宁皱了皱鼻子,说道:“有些女子她们最爱说的便是不求能在他们心中有什么位置,只要将她当做阿猫阿狗就可以了。”
原本在努力吃蛋羹的蔚平小朋友抬起脸,好奇道:“婶娘,为什么会有人不想当人,要当阿猫阿狗呢?”他眼中满是疑惑,他觉得当人多好啊,可以说话可以玩耍可以吃好吃的蛋羹。
安宁拿出手绢,擦了擦蔚平嘴角的蛋羹,似笑非笑看着蔚邵卿:“是啊,我也不知道呢。”
蔚邵卿淡定道:“我们家有静静就够了,不需要其他的猫猫狗狗。”
安宁噗嗤一笑,她嫁过来以后,自然也将静静一起带来了。有静静在,她是不可能再养别的宠物。她严重怀疑,她若是养了,恐怕会成为静静的食物。幸好静静仍然很乖,至少不会胡乱咬人,因此蔚府的人在一开始的严阵以待后,到现在即使是胆子最小的丫鬟也敢靠近他十米之内的范围了。
……
事实证明,安宁的嘱咐还是有点用处的。在一个月后,蔚海便绘声绘色地同她说起了蔚邵卿被堵的事情。他敢在安宁面前说这些,显然也是蔚邵卿授意的。
朝列大夫的庶女冯秀秀直接跑蔚邵卿面前表示自己要被恶毒的嫡母嫁给一吃喝嫖赌无所不作的娘家侄子,泪眼涟涟地向蔚邵卿求救。表示她不求名分,只要能够呆在蔚府远远望着就可以。
安宁忍不住摇头,“这事若是传出去的话,恐怕冯夫人的名声就要坏了。”
蔚海点点头,继续道:“少爷直接说了,即使要入我们府里做丫鬟,也得经过挑选,再签下卖身契。他说那冯姑娘一看就不是能做活的样子。”
安宁忍不住笑了,笑过之后,才收敛脸上的笑容:“人家冯姑娘打的可是贴身服侍的念头。”
虽然蔚邵卿拒绝了,不过知道有人觊觎自己的丈夫,还是让她十分不痛快。
蔚海垂下头,继续道:“后来少爷让我们将冯姑娘送回去。”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然后还让我们将冯姑娘说过的那些话同冯夫人重复了一遍,并让冯家好好管教他们家的女孩子。”
安宁嘴角抽了抽,不得不承认,这一招的确有点狠啊。
可想而知,在外头抹黑自己嫡母的冯秀秀一定会被自己的嫡母好好“教导”一番。
安宁一点也不同情她,即使对方可能只是想要抓住一丝救命稻草也一样。倘若她是真的需要帮助,然后堂堂正正向安宁求助的话,安宁说不定还会帮她一把。可是她却选择用这种手段勾引蔚邵卿。
在蔚景告诉她这件事后,玲珑也登门说了事情的后续。顾家距离蔚府不算远,坐马车也就是半个时辰,导致玲珑时常上门和安宁絮叨。按照她的说法是,她这是帮安宁这个孕妇排解无聊的情绪。
按照玲珑的说法是,冯秀秀的话中有很大的水分。她的嫡母冯夫人有好几个娘家侄女,她给自己庶女准备的那位虽然算不上什么人才,但为人也称得上老实本分,只是在读书上有些欠缺天赋,目前也就是童生,想要成为秀才只怕得花费好多年。而冯夫人给另一个庶女嫁给了一个年轻有为的秀才。那庶女同冯秀秀关系又一向不好,冯秀秀大概无法忍受自己的未婚夫输庶姐一截,一心想着要胜过她,加上安宁现在又怀孕,蔚邵卿身边也没有其他服侍的人。她这才铤而走险跑去勾引蔚邵卿,还抹黑了嫡母一把,把自己塑造成无辜可怜的官家小姐。
倘若她选择的对象不是蔚邵卿,而是其他怜香惜玉的少年,还真的很有可能会成功。就连冯秀秀本人都没料到蔚邵卿不仅不为所动,还将她带到她嫡母面前,让人将她说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玲珑说道:“她嫡母原本还觉得她嫁给她那老实的侄子,就算无法荣华富贵一生,但对她这个庶女来说,也算得上不错了。谁知道冯秀秀却在外头那样抹黑她,她气得直接将冯秀秀同另一个侄子交换庚帖了。嗯,就是冯秀秀口中那位吃喝嫖赌无所不会的表哥。”
安宁嘴角抽了抽,冯秀秀这也算得上是自食恶果吧。
玲珑瞅着安宁直笑,“不过也有人说邵卿哥哥简直是郎心如铁,冯姑娘好歹也是个美人,却被他这样无情对待。”
安宁指着自己的脸,问道:“我和冯姑娘谁漂亮?”
“自然是你。”玲珑毫不犹豫说道,冯秀秀长得是不错,但也就是不错罢了。安宁当时去参加名媛赛的时候,单单靠她那张脸都能够脱颖而出。
安宁嘴角扬起,“既然如此,选谁不是很正常吗?”
玲珑无语了。
……
虽然有些人觉得蔚邵卿太过冷酷无情,但显然诸多的少女却反而觉得他做得好,毕竟大多数人都会站在正室的角度,而不是站在小妾那边。
蔚邵卿这种堪称冷酷的做法多少起到了点杀鸡儆猴的效果。在那之前,还真没什么人继续送手绢送书信了,冯秀秀的前车之鉴就在面前摆着呢。
这也让安宁和蔚邵卿的生活一下子平静了不少。
在蔚府,大家对蔚邵卿的性子十分明白,因此试图爬床的丫鬟还真没出现。对蔚府的丫鬟而言,与此爬国公爷的床,还不如努力往当家主母面前凑呢。大家都知道,蔚邵卿是宠妻狂魔。
在来年二月,也就是安宁怀孕五个月的时候,苏家的人来了。在蔚邵卿成亲的时候,他甚至不曾给苏家这边下过帖子,显然是不把苏家当亲戚走动。只是人都来了,安宁却也不能直接将人赶回去,只能捏着鼻子暂时将他们不请自来的“客人”安排到距离主屋远远的客房中。
二男一女,外带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和几个护卫。
安宁也不得不承认,这三人的相貌都很不错,特别是其中的一男一女。唯一的女眷名叫苏梦白,瓜子脸,水汪汪的眼睛,菱角一般形状优美的嘴唇,怎么看都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十六岁的她正处于最漂亮的年纪,即使未施粉黛也足够动人心魄。
并非安宁太小心眼,只是苏家将这么漂亮的姑娘带过来,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另一个长相十分不俗的少年名叫苏安河,年纪更小一些,今年才刚十三,明明是男子,却有种楚楚动人的柔弱感觉,相貌精致完美,胆子似乎不大,看人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的。
和他相比,苏梦白就要大方得体许多。
另外一个则是苏震。苏震代表三人表示,他们之所以上门叨扰,是因为苏震要准备今年四月的会试。苏梦白和苏安河都是陪同他过来的。
这样的理由,安宁若是相信了,便是傻子。就算要照顾苏震,只需要带上嬷嬷、丫鬟和护卫就可以了,将另外两人带上,究竟是要他们照顾苏震还是苏震照顾他们啊。
安宁能够做的便是让服侍他们的下人盯紧一点,书红和书蓝自告奋勇要帮忙,安宁也就顺着这对双胞胎的意思。
等晚上蔚邵卿回来的时候,安宁将这事告诉了他。蔚邵卿提起他们的神情很是冷淡,“既然苏震要好好复习功课,那么我们府里的人也别去打扰他们。”
安宁明白他的意思,就是看住他们,不让他们轻举妄动。
蔚邵卿说道:“你现在怀着身子,更应该小心一点。”
安宁眉毛微微扬起,疑惑问道:“他们不至于会胆大到刚对我的肚子下手吧,这可是结仇呢。”
蔚邵卿显然不惮于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们,“这种事也说不准。”
若不是平白无故将母亲的娘家人赶出去不好,蔚邵卿早让他们离开了。
安宁好奇问道:“爹娘还在世的时候,可曾同你说过苏家?”
蔚邵卿摇摇头,“我只记得,我娘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才会送一些年礼回去。”
安宁有些疑惑,这事情掩盖得还真严实啊,连蔚邵卿都不清楚。
不过蔚邵卿的态度倒是摆的挺明显的,安宁决定按照蔚邵卿的说法来行动。
书红和书蓝也打着服侍的旗帜行监视的行为。
苏震倒还好,从入府以后,皆在屋内温习诗书,偶尔才出去和其他的举人们走动一下。
几天下来,安宁对他们三人的性格也有了些了解。苏震性格温和,又有点书呆子的性情,蔚府的人对他的印象都不错。苏梦白看上去也的确是个安安分分的姑娘,平时就在屋内做着针线活,鲜少外出。就算去逛花园也会带上书红,以此表示自己的坦坦荡荡,因此书红对她的观感也挺好的。
至于苏安河,服侍她的书蓝可谓是一肚子的火气。按照书蓝的说法,这位少年比女孩子还喜欢掉眼泪,声音稍微大了点,他就含着眼泪仿佛谁欺负了他一样。书蓝一开始还怀疑他是不是女扮男装来着,后来见他的确没有穿耳洞有喉结,这才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和苏震、苏梦白不同,苏安河很喜欢逛蔚府,也喜欢同蔚府的人说笑,还撞到过正好回来的蔚邵卿几次,甚至还让蔚邵卿评论他所做的那些悲春伤秋的诗词。
安宁嘴角抽了抽,原本三人之中,她最提防的是苏梦白,但是先闹出幺蛾子的苏安河。
三人组在蔚府住了大约十天后,平时总是呆屋内的苏梦白出来向安宁请安了。
安宁有些好奇这姑娘究竟只是单纯的请安,还是有事要同她说,因此没有推辞。不过她也留了个心眼,将笑儿和桂圆都留在屋内。
苏梦白一身青色的衣裳,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饰,戴上一个桃花样式的发簪,整个人看上去清丽脱俗。
在见到安宁后,苏梦白环视了周围一圈。
安宁心知她只怕真的有事要说,让玉容在门口守着,说道:“放心吧,留在屋里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苏梦白点点头,她性子并非扭捏之人,开门见山说道:“事实上,苏家送我们三人入京,苏震是为了会试而来,而他也的确不知道其他的事,被瞒在鼓里。”
安宁疑惑地看着气定神闲的苏梦白,“其他事指的是……?”
苏梦白平静道:“他们送我和苏安河过来,便是冲着国公爷而来的。”
安宁差点喷水,这姑娘还真把这事捅出来了。
等等,苏梦白也就算了,为何还有苏安河?
她忍不住问道:“苏安河也是女孩子?”
他的易容本事那么厉害,连服侍他的书蓝都被骗过去了吗?
苏梦白摇摇头,“他的确是男子,只是……苏家的人听闻国公爷断袖的名声,所以双管齐下。”
话语之中,带着淡淡的讽刺。
安宁木着脸,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