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到半夜就停了,下的时候鹅毛般从天空簌簌而下,停的时候戛然而止,倒很干脆。
如果感情可以像这场雪一样就好了,爱的时候轰轰烈烈,结束后依旧可以晴空万里。
避雨亭冷风刺骨,熊侣却执意不肯回去,见道庄冻得瑟瑟发抖,不顾她的反对,他麻利地解下身上的白狐裘披在她身上,然后顺理成章地拥她入怀。
道庄轻触那柔软的绒毛,觉得它温暖的不只是周身,还有她的心,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这样的,春宵苦短,只争朝夕。
宫人们都去玩雪了,四下里空无一人,安静得可以听到雪花打在树木光秃地枝丫上的声音,狐裘上特有的幽香不停地侵袭她的嗅觉,使得她本就杂乱的大脑更加昏昏沉沉。
“此时若有酒就更好了,”熊侣出声打破了沉默。
道庄皱眉问:“你每天喝酒都喝不够吗?”
“喝酒只会越来越上瘾,哪里会厌烦?”他带着那种在宫中常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说。
道庄笑了笑,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喝酒的人都是有心事的人,但借酒消愁,却只能愁上加愁。”
熊侣饶有兴味地问:“哦?为何会愁上加愁?”
道庄不再看他,将视线放在不远处一株被白雪覆盖的正在盛放的红梅上,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
“喝酒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喝多了身体还会不舒服,不是愁上加愁是什么?”
“寡人可还记得,某人曾经以喝醉为名,对我上下其手呢~”
“是吗?谁……谁这么无聊呀?”道庄故作不知。
“确实挺无聊的,敢做不敢当,”熊侣突然一改往日的高深莫测,开怀地笑了起来。
“兴许是她喝断片儿了,不记得了吧?”她心虚地为自己辩解道。
“那你呢,记得吗?”他的眼神一改往昔的漫不经心,有一种迷人的认真。
道庄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心跳又快了,扑通扑通像要跳出来,不敢看他,装模作样地赏雪:“夜中赏雪还真是美呢,怪不得容若会说: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熊侣重复道,“道庄,容若是谁?”
“啊?”道庄一脸震惊,他不是该赞叹诗句优美的吗?看来满脑子只有爱情的人确实是脑回路清奇啊!哎,我该那什么拯救你,我的霸主殿下?
这时,远处走来两个宫女,说说笑笑很是开心,其中一人正是小伶。
她们见了熊侣急忙俯身跪拜,熊侣顺便让她们去拿酒和暖炉来,道庄则在小伶调侃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嘱咐她拿一件狐裘过来,这样就能把身上的披风还给熊侣了。
小伶听她这么一说,更是笑得意味深长,不顾道庄警告的眼神,欢快地拉着小宫女走了,不一会儿就拿来了暖炉、酒还有狐裘。
酒水在火炉上沸腾着,熊侣一杯接一杯地猛灌,看上去却是出奇的优雅,突然他举起杯子问道庄:“要不要喝一杯?”
道庄望着他幽深如海的眼睛,本意是要拒绝的,却鬼使神差地接过酒一饮而尽,顿时辣得热泪盈眶,苦着脸抱怨:“这酒味道好奇怪。”
熊侣被她的样子逗笑,仰头又喝了一杯,幽幽地说:“这酒比较烈,楚国的酒不比中原,喝不惯就别喝了。”
道庄却一把抢过酒壶:“你不让我喝,我却偏要喝!”
熊侣邪魅地笑道:“原来你是这样的脾气,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道庄看着他灿若星空的双眼,许是酒精作用,她不愿意再和他捉迷藏,喃喃道:“觉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很好,像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老实说,今天的你让我觉得很亲近,就像这雪一样,从天上飘了下来。你总说我在逃避你,没错,我就是在逃避,因为我明知道你并非真心喜欢我,却还是会因你一句关心的话、一个暧昧的举动脸红心跳,一把年纪了,还像个不谙情事的小姑娘一样,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想要找回那个快意恩仇的许道庄,可是……好像找不到了……”
熊侣不再说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