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庄担忧地摸了摸他的脑门,果然发烧了:“怪不得开始说胡话了?”想起自己怀中那个手帕,急忙拿了出来,用水沾湿,放在他额头,帮他退烧:“听话,好好睡上一觉,好吗?”
熊侣却再一次固执地摇了摇头,只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人说世间有三大慢:等人、钓鱼、坐牛车,如今道庄总算领会到了这第一慢,一个时辰长如一个世纪。道庄知道熊侣是在强撑着精神,又是心疼又是恼怒。曾以为她多少可以护他周全,可现在看来,她什么都帮不上他,该死的,她竟然成了他的负担,把他害成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声、车甲声终于想起,道庄立即兴奋地起身叫道:“回来了!”与此同时,熊侣也睁大了眼睛,眼中全是期待。
潘尫的脸上、身上全都是血,神情依旧如往昔一般平淡,在道庄和熊侣期冀的目光下,缓缓开口道:“败了!”
熊侣紧紧抿唇,重重地喘息几次才道:“没什么大不了!养精蓄锐,一个月后再战!”天知道他要说出这些用了多少的力气,因为他紧接着便重重喘息了良久。
潘尫看着脆弱得如同一只蚂蚁一样的熊侣,神色坚毅的唱了个诺,转身退了出去。熊侣终于再也承受不住,昏了过去,在这之前,他轻声对道庄道:“若我一时醒不过来,军中一切都听潘尫的。”
道庄心中一酸,连忙点头道好,熊侣这才放心的睡去。一代君王,竟连自己的睡眠都做不了主,可他在那样危险的情形下,竟奋不顾身的救了她,这可不可以说她对于他是很重要的?甚至比生命还要重要?接着她又懊恼地摇摇头,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在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
看着他惨白的面容,即便是睡熟了,眉头依旧不展,她不由得伸手顺着他的长眉轻轻勾勒起来,看着它们在她的指间下渐渐平展开来,她的心似乎也随之舒展了。低头在他额上轻轻印下一吻,似是在对他说也似是在对自己说:“放心睡吧,就是拼了性命,我也要帮你打赢这一战!”
熊侣已经昏睡了2天2夜,消息都像长了腿似的,见缝就钻。楚军内流言四起,战士们军心涣散,斗志全无。好在潘尫是一个素有威望的将领,他的话战士们多少听得进去,在他的安抚下,军中才没有大乱。
道庄记得以前她和熊侣闲聊齐桓公时,他曾说过:齐桓公最成功之处就在于知人善用,而且用人不疑。如今她觉得熊侣也是如此,他对蒍贾、对潘尪也是一样的用人不疑,所以他们才会“感君恩重许君命,太山一掷轻鸿毛!”
从前她对于朝中那些不喜欢她的官员也一样不喜欢,但经过了这番,她突然有些理解他们的那颗忧国忧民的忠心了,无论他们平日如何贬低自己,至少在这样危急关头,他们都是真心再为楚国打算的。
众志成城,所以她坚信,虽然楚国现在处于被动和弱势状态,但有熊侣和潘尪以及所有有志之士在,胜利虽然迟到了,但终将会来。
但她又突然想到:历史上根本没有许道庄这个人,那么我的出现会改变历史吗?接着她又愧疚地抚着熊侣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喃喃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