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一诺的眉梢禁不住一跳,她迷惑地看着路近:“……路教授,您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么大张旗鼓地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不然你以为呢?”路近眉飞色舞地给她解释两套数据,“我跟你讲,这两个人的伤势数据一传到我们的数据库,就成为了意外偏差,受到一定注意。”
“然后一级级往上传,最后传到我这里。”路近得意起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是内行中的内行,一看就知道这个伤势非同凡响。”
“你大舅张风起是首先被打伤的,他的伤势不足为奇,但是第二个就奇特了,他是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被不同的人打伤的!”
“可是这第二个的伤势,几乎完全复制了第一个的伤势,反映到我们的数据系统,就是两份完全一样的伤势报告,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路近笑眯了眼睛,“这下你明白了吧?”
温一诺恍然大悟,她慢慢地说:“所以,是因为这两人的伤势太过一样,才引起了你们的注意?才让你们调查这件事?才有蓝如澈被‘协助调查’这件事?”
路近狠狠点头,“就是这样,推理完全正确!——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温一诺扯了扯嘴角,心想原来不折不扣,真的是自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可是她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温一诺耸了耸肩,老老实实地说:“其实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大惊小怪,这个不是很容易吗?我看了我大舅被他们打的那个惨样儿,我当然要以牙还牙。”
“我们道门就是这样,恩怨分明,不欠因果。”
“他把我大舅打成什么样儿,我就把他打成什么样儿。多一分少一分都会有新的因果出现。”
“如果你们认为我不该私下里报复,我接受惩罚。”温一诺伸出手,做出让路近给她戴手铐的样子,苦着脸说:“但是您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妈妈?我怕她担心我……”
路近啧啧两声,“我又不是法官,惩罚你干嘛?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真的不说吗?”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啊!”温一诺眨了眨眼,情绪没有丝毫变动,显示她说的是真话。
路近的实验室有整套测试人体情绪变动和器官温度的仪器,精密得不得了。
他一时兴起,说:“那这样吧,我给你测个谎,如果你能通过我的测谎仪,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温一诺连忙点头,“行啊行啊,我真的是不知道!”
路近笑着带她去了另一个房间。
那里有一个跟CT一样的仪器,圆筒形的密封舱,让她躺在传送带上面,被推了进去。
密封舱里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
温一诺有一点紧张。
她躺在密封舱里,两只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紧紧贴在她身下的软垫上。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舒适和抚慰情绪盈入脑海,她紧张的情绪才渐渐放松。
而路近查看着自己的仪器,等温一诺调整好心态之后,才对着麦克说:“那现在开始,我问你问题,你要诚实回答。”
“如果撒谎,会被我的仪器捕捉到。”
路近的声音在整个密封舱里扩散,像是天空里突然有人用大喇叭放广播。
温一诺听得很清楚,她“嗯”了一声,笑着说:“您请。”
她的声音则是通过特殊的管道传到外面的扩音器里,而是系统观测的一部分。
路近一边记录,一边问她:“你学过医吗?”
温一诺:“……”
“当然没有。”
她一直学的是文科,什么时候学过医?
路近继续问:“既然没有学过医,你怎么知道那些伤势数据代表着什么?”
温一诺在黑暗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路近更奇怪了:“你不知道这些伤势数据?难道你没看你大舅的X光凭和CT扫描报告?”
“没有啊,我看那玩意儿干嘛?”温一诺也奇怪了,“我说了我没有学过医,况且学过医的人,如果不是专门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也不一定能看得懂X光片和CT扫描报告。”
这倒是真的。
路近一时语塞。
他这个人是天才,也是全才,什么东西都是拿起来就看得懂,所以有时候难免以己度人,觉得别人应该也看得懂。
现在被温一诺一说,他才恍然自己又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忙拍了拍脑袋,说:“是我的错,那就是说,你在动手的时候,并没有看X光片和CT扫描报告?”
温一诺再次摇摇头,老老实实交代:“没有呢。我说了,我看也看不懂。我就听我妈告诉我,说我大舅可能醒不了了,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问路近:“路教授,您懂医吗?”
她并不知道路近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了,就是舒展那次。
不过那一次路近全程戴着口罩,温一诺根本不知道是路近给舒展做的手术。
当然,如果她知道,大概她就不会求路近出手了,毕竟舒展并没有被救回来。
路近神气地说:“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如果说不懂医,全世界就没有懂医的人了。我搞不定的手术,就没有人能搞定。”
温一诺:“……这么厉害?那您能不能救救我大舅呢?您要是能把我大舅给治好了,没有任何后遗症,我但凭您差遣!”
这个许诺太诱人了。
路近犹豫了两秒钟,“成交!我给你大舅治伤,保证他明天就醒过来,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
“真的?!”温一诺太兴奋了,猛地要从密封舱里坐起来。
她挣扎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被几根皮带固定在密封舱的软垫上了,根本坐不起来。
路近从监控显示屏里看见温一诺的动作,好笑地说:“你别动,我还没问完呢。”
“您尽管问!赶快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换温一诺着急了,唯恐路近不多问几个问题,她好显得更有用。
张风起经常灌输给温一诺的观念之一就是,有利用价值,也是实力的一种表现。
最怕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光要等别人好心施舍,那就真的神兽了。
路近笑着说:“好,我再问你一遍,你没学过医,看不懂X光片和CT扫描报告,也没有看过X光片和CT扫描报告,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把游方的伤势打得跟他打你大舅一模一样的?”
温一诺这一次非常诚恳详细地说:“我就是仔细观察了我大舅的伤势,我摸了他粉碎性骨折的左小腿,和他被击打的后脑勺,感受了一下肌肉和骨骼软瘫破碎的程度,心里就有了谱了。”
“等等等等……”路近忙叫停,“什么叫‘心里有谱’,你能再仔细一点吗?比如说,量化一下?”
温一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是神特么量化!
她撇了撇嘴,“这要怎么量化啊?我就是依靠自己的感觉啊?这很难吗?”
“难,当然难!太特么难了!”路近连声叹息,“一诺,你这样可不行,你这是在敷衍我,我可以收回给你大舅治伤的承诺哦!”
温一诺急了,“路教授,您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刚才说了什么?我记忆短路,不记得了。”路近干脆利落地否认自己说的话,还嘲笑温一诺:“我早说了你不了解我,我有多不靠谱,连我女儿都不放心我哈哈哈哈哈哈!”
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
温一诺瞠目结舌半晌,才点了点头,“好吧,您赢了,但是我还是要说,当我用手感知我大舅伤势的时候,我那个时候非常气愤,气愤到恨不得把伤他的人千刀万剐。”
“然后我就心里有谱了,我那一瞬间知道了我该用多大的力气,从什么角度,才能造成一模一样的伤痕,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您知道,我是道门中人。”
“我们道门中人快意恩仇,最讲究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