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悻悻放手。
云野很快倒了水回来,顺便取了块干净濡湿的丝帕。他回来时,白荼正躺在床上发愣。
他下意识将身体蜷缩起来,双眼微微发红,晶莹水润,像只被欺负狠了的小兔子。
云野伸手揉了把白荼柔软的头发,把人扶起来:“先喝点水。”
白荼就着云野的手喝了点水,抬眼看他,眼睛有些干涩,下一秒却被云野用丝帕盖住了。丝帕在热水里浸过,温度适宜,一下就舒缓了眼睛的不适。
云野:“别睁眼,先敷一下,不然回头该难受了。”
白荼轻轻应了声,眼眶又有些发热。
屋内寂静片刻,过了一会儿,云野取下丝帕,问:“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下?”
白荼摇摇头,沉默地看向他。
云野想了想,又问:“那我陪你躺一会儿?”
“……好。”
云野抱着白荼躺回床上。
白荼缩在云野怀里,手指抓紧了对方的衣袖。
须臾,白荼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哑声开口:“前世,你最后的记忆停在了哪里?”
云野眼眸微动一下:“我们不说这个。”
“你不说我也知道。”白荼把头埋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你的记忆,停留在我跟随正道攻入魔渊,与你同归于尽,对不对?”
“师尊……”
白荼闭上眼,低声道:“因为,我也一样。...”
云野揽着白荼的手臂紧了紧。
白荼不敢看他,继续道:“我比你知道得更多。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魔族之人,也知道你最终会成为魔渊尊主,你会为祸苍生,也会害死我。我接近你,帮助你,只是为了逃避我以为的那个结局,我……我没有你想得这么好……”
感受到身旁的躯体僵硬了一瞬,白荼逃避似的把头埋得很低,等待着对方回答。
可云野只是轻轻叹息一声,将他抱得更紧了些:“我说你怎么忽然哭成这样,师尊还说我傻,分明你才是最傻的。”
“你觉得有愧于我,所以才这么难过,对么?”云野抬起他的头,怜惜地摸了摸那双通红的眼睛,“师尊,你没有做错什么。在那般情境下,易地而处,谁也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可我一直……一直在骗你。”白荼躲开他的目光,坦白道,“我收你为徒,也是担心若这一世我再不管你,你会再次入魔,危害人间。我将你留在身边,是为了……监视你……”
白荼眨眨眼,强忍下了眼中泛起的水汽。
他其实是最不该流眼泪的,这么多年,他所作所为无人逼迫。
他一直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正因为这样,他现在才会觉得这么难过。他竟然曾经这样对待这个人,这个几乎用上整个人生爱他的人。
“好了,我们别再说这事了好不好?”云野温声哄道,“我今日不该提起的,是我不好。”
“师尊不必觉得愧疚,也不需要自责。人活一世,谁不是被命运推着走,哪有人能事事尽在掌握,不走错任何一步。况且,师尊并没有做错。我身上血脉注定了我将要走向的命运,而我的确曾误入歧途,师尊的选择没有错。”
云野:“我只知道,若没有师尊,我根本不可能有今日。”
白荼眼眶发烫,泪腺像是开了闸,止也止不住,险些又要落下来。
“不许再哭了,”云野捧起他的脸,认真道,“我见不得你掉眼泪,你要是再哭,我就要吻你了,吻到你不哭了为止。”
白荼不说话,他低下头,重新把脑袋埋进云野怀里。
云野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道:“话说完了,睡会儿吧,我陪你。”
“嗯。”白荼轻轻应了声。
他的情绪许久没有这样剧烈的起伏,松懈下来后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已。白荼被云野搂在怀里,闭上眼,很快昏昏沉沉睡过去。
待他再醒来时,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云野还没有醒来,睡前在殿内留下的那盏小油灯已经快要熄灭,昏暗的灯光映照着白荼身旁那熟睡的侧脸,将轮廓映得越发深邃。
白荼怔怔看着那张侧脸,一时竟转不开目光。
这个人待他太温柔了。
明明这人才是受害的一方,可他却反过来劝慰他,怕他伤心难过。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
白荼一时出神,云野忽然翻了个身,将他整个搂紧了怀里。
二人距离顿时变得很近,近到白荼甚至能听见对方胸膛传来的平稳而有力的心跳,近到他只要稍靠近一些,就能碰到对方的嘴唇。
白荼心口鼓噪不停,他神使鬼差地抬起头,凑上前去在对方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柔软温润的触感让他心跳得更快,白荼心虚地缩回来,目光恰好对上云野忽然睁开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