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还不知进退,也压根儿不去看姜老太太和姜菊的脸色,只管自己痛快了,继续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
姜老太太作为一个迷信思想很重的农村老太太,能那么虔诚地跪拜大仙儿,自然对于“口彩儿”、“兆头”这类的东西十分执着。
再者说她年纪也大了,俗话说,便是半截子埋土里的人了。自然越发想要活得久一些,更久一些,不说寿比南山,也奔着长命百岁,拼命使劲儿呢。
这眼看着就要到小年儿了,刘芳这丫头竟然在老姜家这么哭哭啼啼,也不怕丧气!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哭丧呢!
“你姥姥我还没死呢!”
姜老太太终于忍耐不住,骂了出来。
刘芳虽然没有眼色,但是并不是真傻。
被姥姥这么一吼,立马就收住了哭声,只敢小声地抽抽噎噎,还委委屈屈地给自己辩解:
“姥姥,我真不是咒你。我就是觉得六丫说我说得太难听了,我心里委屈……”
得,还想甩锅!
还没等姜英秀说什么,六丫立马就不干了:
“嫌我说话难听,你就不能别干那让人说嘴儿的事儿吗人家邮递员叔叔把这麻袋送到我们家来的时候,就指名道姓地说了是给我四丫姐的!
这里头有你什么事儿啊
还想拿着我们老姜家的东西去讨好你们老刘家人!
你当我们老姜家人都是傻子啊
天天恭敬你,结果还恭敬出错儿来了呗
人家专门给我四丫姐做的衣裳,我四丫姐还没吱声呢,凭啥你在那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嘎巴嘎巴嘴儿,直接就给分派上了
你一个姓刘的,咋一天到晚地,老惦心着当我们老姜家滴家涅
你算老几啊你
你还要脸不
我就问问你,你的脸呢你的脸是让狗吃了吗”
六丫的小嘴儿巴巴地跟机关枪似的,问句一个连着一个,嘎巴利落脆地往外抛。不光是刘芳被她说得脸上火辣辣地,连姜菊的脸上,也都写满了尴尬和不自在。
一见大闺女脸上有点儿下不来,姜老太太便不爽了,怼了六丫一句:
“六丫,你少说两句!一天到晚地,就知道护着你四丫姐,你的教养被狗吃了”
六丫低下头,飞快地轻声嘀咕了一句:
“我这还不都是跟你学的嘛!”
姜英秀五感敏锐,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抿着嘴儿笑了。
姜老太太瞪了姜英秀一眼,又瞪了六丫一眼:
“小瘪犊子,你在那嘀咕啥呢”
六丫直了膛,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没嘀咕啥!我觉得有些人吧,她就是分不清里外拐,对她再好也是白瞎!”
刘芳知道六丫是在说她,气得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姜老太太被她哭得一阵头痛,忍不住又吼了一嗓子:
“哭什么哭!都给我闭嘴!”
刘芳委委屈屈地把哭声收了收,控制得很细很细、很轻很轻,但却还是抽抽噎噎地,眼泪也跟不要钱一般,稀里哗啦地洒下来,洒下来。
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把她那件红底小碎花的新袄罩的大襟儿都给哭湿了。袄罩下头的棉袄自然也跟着湿了一大片。
“哎呀呀,你这孩子,快别哭了啊!姥姥说话声儿一直都这么大,不是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