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夏浩所说的那些套路，至少有一半是方杰亲授的，但不管怎么样，还是发挥了不少主观能动性的。

而且在得知这些套路时，夏浩还向方杰提了一个小建议：为了加快数据收集的效率，方洲国际其实不需要什么都亲自上阵，可以花点小钱直接去收购一些现有的保存了大量用户数据的互联网公司，如果收购不了，那就想办法入股，如果连入股也没机会，那就再“学习”对方，搞一个同类的子公司。

而方杰的回复是：你以为我弄无限合伙是为了啥？只要你的方舟互联作出了一定的成绩，让大家都看到了甜头，这事根本不需要你明说，那些国际巨头股东们，会主动参与进来完成各种收购兼并活动，帮你搞定一切数据！

这时夏浩才恍然意识到老大其实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也窥探到对方的一些真实想法，并且很好地与对方保持了一种尽在不言中的默契。

但有些人就没那么有默契了，比如新进才走马上任的方舟学院CEO李羽。

本来李羽并不是那份200多人大名单中的一员，但一年下来发现教主把工作重心转向了国外，知恩图报的他毅然从沸腾集团主动跳槽到了方洲国际，想要继续跟在教主身边打江山。

但初来乍到，他发现方洲国际这边与沸腾集团，完全秉持的是两种经营理念，各种没下限的操作和圈钱套路让他三观颠覆的同时，也对自己目前所做的事情的意义存在着很大的疑虑，关键是教主还对此放任不管，甚至鼓励大家这么干。

于是他私下找到了夏浩，想从这位最了解教主的发小嘴里取点经，答疑解惑一下。

对于李羽的到来，夏浩心中挺爽的，因为以前在沸腾集团里也是有鄙视链的，像他这种非学历派的关系户，一直都是鄙视链的最低端，一般人也就面上客气客气，私下里其实是不怎么瞧得起他这种草根出生的高层的。

得知对方的来意，心情大好之下，夏浩拍着胸脯道：“哈哈哈，找我取经就对了，没有谁比我更了解老大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吧！”

李羽心中有很多的不解，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琢磨了半天后，只问了一个最直接的小问题：“方舟学院基本上是照搬沸腾学院那一套弄的，但是在国外这边效果不太好，尤其是方舟工作室的那一帮人，搞了一大堆盗版网站，对我们的业务有很大的影响，老大为什么不管管他们？”

别看夏浩整天跟人称兄道弟似乎没什么城府，其实是个极为精明的人，斟酌了一会儿后，反问道：“这事你没跟老大提过？”

“提了。”

“哦？他怎么说的？”

“他说……”李羽犹豫了几秒，哭笑不得地望着夏浩：“他说让我来问你……”

“哈哈哈哈哈……”

夏浩不由得拍着大腿大笑不止，然后指着对方笑骂道：“你这家伙，如果不是老大让你来找我，你怕是不会扯下脸登我家的门吧？”

李羽一脸无语，算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他的确是不怎么瞧得起夏浩的，如今登门取经，在他看来确实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这边的夏浩大笑过后，反倒沉思了起来，过了片刻，抬眼问道：“你觉得那些看网文的读者，对我们而言，本质是什么？”

李羽想了想，呐道：“用户？上帝？衣食父母？”

“不，”夏浩嘴角一翘，“对我们而言，他们是商品。”

李羽微微一愣，接着有些气急败坏地道：“那是对你而言！你们方舟互联是卖用户数据的，但我这边不一样啊！”

夏浩道：“有什么不一样？我就问你：即便采用了一整套防盗机制和游戏社区模式，沸腾学院目前是亏是赚？”

李羽不情愿地道：“亏……但亏的不多。”

夏浩点了点头：“好，那你觉得沸腾学院未来扭亏为盈的出路是什么？”

这本来就是李羽的老本行，当即应道：“当然是打造大IP，挖掘IP版权及其衍生品价值，比如各类动漫、影视剧……”

不等他把话说完，夏浩便打断道：“既然如此，未来重要的就不是付费用户数量，而是所有被大IP覆盖的用户数量。用户越多，你的大IP及其衍生品的价值就越高，以后走进电影院或是看动漫视频的用户就越多，相应的版权费赚的就更多！”

“所以，你应该高兴，应该感谢方舟工作室，他们帮你们拓展了相关IP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制造出了更多的‘商品’，今后能让你的版权卖出更多的钱，而不是去抱怨他们剽窃了你的资源……”

啊这……

李羽的三观再次被颠覆了，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吃亏的一方，是被剽窃被白嫖被占了便宜的一方，结果没想到这才是扭亏为盈的法宝？

一时间，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这个世界的是非黑白一下子颠倒了过来。

此时，只听耳边继续传来夏浩的话语声：“所以啊，老大经常说：吃亏是福。看来，你对这句话还没理解吃透……”

李羽沉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了夏浩的“批评”，又沉默了一阵子，终是抬起头，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向夏浩竖起了个大拇指——服气！果然不愧是被老大称作有当邪恶资本家潜质的人！

夏浩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同僚的点赞后，又补充道：“你要明白，老大做沸腾学院，从一开始就是盯着打造大IP去的，也就是那啥……对，IP大宇宙，所以有些蝇头小利不要太过计较了。”

“当然，国外的策略跟国内不一样，咱们不需要对老外读者和作者负责，只需要想办法让相关IP影响到更多的用户，然后让这些用户为咱们的IP大宇宙买单即可。”

“我还有个小小的建议：你可以把国内适合的网文，翻译成多国语言推广出去，想尽办法把华国的文化IP打造成世界的文化IP，我们不光要在实物产品上成为全世界的制造中心，也要成为精神文化产品的世界工厂！”

“现在不是都提倡环保么，你这个产业就很环保嘛，简直就是0碳产业，到时候给你颁发一个环保斗士勋章啥的……”

见夏浩越说越离谱，李羽调侃对方道：“你不是一个邪恶资本家么？现在居然还关心到这些国家大事和环保问题上了，不符合你的人设啊……”

夏浩哼笑了一声后，脸色忽明忽暗地道：“别忘了，我除了是一个邪恶的资本家，还从小就是一个愤青……”

闻言，李羽不由得呆了呆，目光与对方对视了半天。

确认对方眼眸中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光亮后，李羽心中似乎也有了一丝明悟，不禁神色一松，转而起身抱拳笑道：“明白了，在下今天受益匪浅，告辞！”

李羽是幸运的，至少他不再为某些事感到迷茫了，而有些人，国内沸腾集团的一帮高层，就没这么幸运了，方杰近1年多时间对国内的事情不闻不问，让他们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尤其是掌管沸腾互联的铁人，这是个老黄牛一般的实在人，让他闷头做事可以，可如果没人帮他掌舵指明方向，他就有些慌，有些无所适从。

所以忍了一年后，铁人终是按耐不住，也不顾方杰正在环球旅行，硬着头皮给老板打了个电话。

“天神，都这么久了，国内的事情你怎么完全就不闻不问了啊？今年国内的游戏策划案，你也没弄，他们都说你变了，一心想着在海外圈钱，都钻钱窟窿里去了！”

电话一接通，铁人直接来了个开门见山，这边的方杰先是一愣，接着摇头一笑，回道：“我怎么就没管国内的事情了？”

一听这近乎是睁眼说的瞎话，铁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毕竟对方是天神大人，是大老板，所以忍住没有发飙，只是重重地对着电话喘了几口气，以表示自己的强烈不满。

方杰当然也明白对方此刻的心情，不由得哈哈一笑：“别生气，你可是我们沸腾集团的一员大将，万一气出病来了，我上哪去找人顶替你？”

见这个时候天神居然还在开玩笑，铁人顿时哭笑不得，正要说些什么，只听电话里传来天神的声音：“万事万物，都有正反两面。如果有一面镜子摆在你的面前，你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就会知道自己身上还有哪些不足、哪些需要改进、哪些需要警惕……”

“国内即便没有我的存在，10年、20年之后，凭借所有人的努力，咱们依然会强势崛起，这是必然的不可动摇的，而我所能做的，就是立一面镜子，将当下国外正在和即将发生的事情映照出来，这比直接插手国内事务要有意义得多，如果你听不懂这番话，就找个明白人问问……”

事后铁人没有找明白人咨询这番话的含义，因为他隐约听懂了天神的意思，甚至察觉到这其中还有一丝丝无奈。

这种无奈，枕边人李晴的感受最为清晰，但她没有去刨根究底，只是安安静静地陪伴在其身边，尽可能地消解对方的这种负面情绪。

当然，这种无奈在外人眼里看来，纯粹就是矫情。

因为经过08-09年这一年的迅猛发展，方洲国际俨然成了一个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