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无欲微笑着看着我,淡淡的说道:“颜小姐,国无二君啊。”
“……”
“若不是知道皇帝陛下昏迷,且暂时没有清醒的可能,贫道也不敢随便救起太上皇,否则,会天下大乱的。”
“……”
又是——天下大乱。
今天已经听到好几次这个词了,不过这一刻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给我一个格外清晰,甚至真实的感觉。
没错,国不可一日无君,但,国也不能有二君。
这也是我这么多年没敢随便把药方交出来的原因,即使之前交出去了,裴元灏也没有立刻就让言无欲使用,自然他也有是顾忌的——这个皇位,不是裴冀传给他的,而是在上一任皇帝昏迷的情况下,他逼走当时的太子,甚至杀了一个皇子,兵围皇城抢下来的,实际点来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所以那个时候,南方的学子才会那样抨击他。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救醒了太上皇,他自己的位置就不那么稳固了。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让言无欲保住太上皇的命,可其他的,却没有多做,甚至没有去访医问药,原因也就是这个。
而这一次,因为裴元灏自己的原因,昏迷不醒,朝局混乱,言无欲自作主张救醒了太上皇,虽然是逆了皇帝的意思,但解决了今天朝堂上的困局,多少,也可以说是将功补过了。
我想了想,看着言无欲:“那,你现在已经救醒了太上皇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言无欲看着我,淡淡的笑了起来:“这,颜小姐,下一步,似乎是你们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
“贫道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
也对。
他再是厉害,也只是一个陪着太上皇打坐炼丹,帮他以术法续命的道士,朝政上的事,他是一点都不能参与的。
我问道:“太上皇现在如何”
“元气耗得太厉害,还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那,我晚点再来。”
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我:“你要——”
我已经转过身作势要走,听见他问,便轻轻的说道:“事情已经解决了,也该回去看一眼了。”
他眨了眨眼睛,没说什么,只轻轻的笑了一下。
我离开了这座宫殿,走出去的时候,门口那个圆脸圆眼睛的童子还恭恭敬敬的对我行了个礼,我微笑着往回走,但笑容却没有维持多久,就在我拐过一个弯,看到宜华宫门口站着的那个有些熟悉的,窈窕的身影时慢慢的敛了起来。
一听见我的脚步声,那个身影也立刻转过身来,看向我。
“大——大小姐!”
叶云霜。
她又来了。
我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站住了脚步,却止不住她匆忙的朝我走过来,一脸恳切焦虑的神情:“大小姐,我,我——”
“你来干什么”
对上我有些冰冷的眼神和冷淡的口吻,她像是被人迎头一桶冰水浇下来,顿时整张脸都苍白了一些,带着几分怯意的看着我:“大小姐……我,我知道我对不起大小姐,那天不该那样怂恿他们。我只是——只是想要——”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淡淡的看着她:“你对我,也说不上对得起对不起,你不是我的奴婢,做什么事也不必都向我请示。你要见他,是你自己的心意,我无权阻挠你这么想。”
她一听我这话,脸色苍白得更厉害了。
踌躇了许久,她轻轻的说道:“大小姐,我,我也是刚刚才听他们说,原来皇上是昏迷了,我真的只是担心他,没有任何要跟大小姐作对的念头,我也不敢有这样的念头。”
我淡淡的看着她,眼神仍旧冰冷。
活到现在,我已经看过太多女人为了爱情,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而不顾一切的例子了,有好有坏,有理智有盲目,我无权去评判别人的人生,也无权去阻止她们继续为了自己的爱情奋不顾身,甚至奋不顾他人,只是这一刻,我更明白了应该怎么走自己的路而已。
眼看她悔恨交加,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样子,我平静的站着不动,直到看见另一边远远的走过两个小宫女,指指点点的看着这边,我才冷冷的说道:“你也不用再解释了,你说的我都明白。”
她怯生生的看着我,眼中含着泪光:“那,大小姐,我——我能见一见皇上吗”
“……”
我冷冷的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封闭的宫门,说道:“你既然直到皇帝陛下昏迷着,那就应该也知道,现在守着他的,是贵妃娘娘。”
“……”
“你要进去,跟她抢这个位子吗”
她的脸色一僵,顿时仓惶的低下了头。
不得不说,西川的人是很会选人的,男人有的时候喜欢的,未必真的是倾国倾城的绝世美貌,那种让人怜惜,想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无辜无助的眼神,更让男人产生保护和占有的——而这一切,再加上艳丽的容貌,就会更加让人难以抗拒。
叶云霜,无疑是这其中翘楚。
看着这样的她,我的心也软了一下。
沉默了一会儿,我说道:“贵妃在里面,她是不可能让任何其他的女人靠近皇帝的。不过,她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呆在里面,若她离开,你可以来。”
她一听,脸上又浮起了欣喜的笑容,感激的望着我:“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
我淡淡的一摆手:“你走吧。”
她千恩万谢,再三的向我致谢,然后才转身离开。
我看着她的背影,一时也不知道心里到底是苦是涩,只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过去敲了几下门,里面的人立刻打开了宫门,我随即走了进去。
进入了到我的房间里,这里安静得一如早晨离开的时候。
只是,微风吹进来,将珠帘吹得微微晃动,看着里面的人影似乎也在晃动,我刚刚走到屋子中央,就看见南宫离珠慢慢的回过头来望向我:“你回来了”
“嗯。”
我一边回答着,一边看向床上,仍旧毫无声息的皇帝。
宜华宫里安静极了,仿佛刚刚在朝堂之上发生的惊天动地的逆转,也没有影响到这里的宁静,他睡着不动,而南宫离珠,甚至连动作都和我们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趴在床边,一只手仍旧紧握着他的手:“他,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