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打在我的脑后,也终于将我整个人从恍惚中震了回来,我猛地一个激灵,抬头看着她,微微喘息的:“你说,是——是裴元修,是他,杀了她”
“没错。”
“你说,是很多年前”
“对。”
“多少年前”
“四年前,”她平静的看着我,看着我眼中几乎立刻涌上了泪水,盈满眼眶,却仍然一字一字的将那尖刀一般的话语说出来,刺进我的胸口:“也就是你说,在你渡江,跟她见面的不久之后。”
“……”
“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就是在那一两天,她就被杀了。”
“……”
我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眼泪从眼眶中滴落下去的时候,像是一道滚烫的火焰,在我的肌肤上烙印下了痛楚的痕迹。
那样的痛楚,也让我更加清醒,更加清楚的想起了过去。
我都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我醒来后不就,就向裴元修询问了岳青婴的下落,我问了他,那艘船上的比丘尼去了哪里,可他却告诉我,他并没有见到那个人,之后,他又说他会去找,然后……
然后,便没有了结果。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虽然那个时候他的身上有太多值得我怀疑的地方,但因为他对妙言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甚至他对我的温柔,让我无法,也不敢去深想,他说他会去找,我就真的相信他会去找。
但我没想到——
他在答应我会去找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将那个人划入了地狱,甚至,也许那个时候,岳青婴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
我哭不出声音,只有眼泪默默的流淌着,整个人在滚烫的泪和冰冷的风的交织下,不停的战栗,颤抖。
阿蓝看着我这个样子,皱着眉头,半晌,说道:“我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她的尸骨都化作尘土,现在再难过,也已经晚了。”
“……”
她的话没错,只是这一刻,我就算再是这样说服自己,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心痛。
看着我这样,阿蓝叹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终于从那悲伤哀痛的情绪里稍稍的抽离出来,抬头看着她:“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抱着胳膊看着我,平静的说道:“那个时候你让我去查,其实我一开始,就在怀疑那个裴元修。”
“为什么”
“照你所说,那一船人在抵达金陵的渡口之后都被他的人控制了起来,他的人手充足,况且又是那样的局面,一般来说不可能有人跑掉;当然,凡事都会有例外,如果是我和叶飞,我们两要走,就轻而易举。”
“……”
“但也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
“……”
“而我问过你,你的那个朋友会不会功夫,看样子她是不会的,也就是说,她能逃脱的机会是微乎其微,很大的可能,她就是被那个裴元修抓住了。”
“……”
“被他抓住了,而你在找这个人,如果裴元修正常的话,就应该直接把人给你,但却没有,也就是说,这件事的背后有隐秘,他的行动,不正常。”
“……”
“所以,我设法打听了一下金陵府那阵子地牢的出入情况。”
“……”
“幸好,他们的人虽然平时很严谨,但那个狱卒,三杯酒下肚,就什么都说了。”
“……”
“所以我也就知道,在你抵达金陵之后不久,就有一具尸体从牢里运出来,是个年轻的女人,没有头发,被一刀毙命,死得很干脆。他们把她运到乱葬岗随便的埋了起来,没有棺椁,没有碑文,这样的话,即使有人要查,乱葬岗那边,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
我握着拳头,将自己的衣角用力的捏在掌心。
可是,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岳青婴……
岳青婴……
我的朋友,那个被父母放弃,被情人遗忘,甚至连最后的藏身之所,皇泽寺都不能再呆下去的女人,她的一生算不上凄苦,也许在很多人看来,连一个故事都算不上,因为没有令人叹息的轰轰烈烈,也没有让人流连的幸福绵长,在茫茫人海中,她就是一片最普通的飘萍,停留和逝去,都没有人在意。
可是,她也不该如此死去!
她不该!
我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衣角,几乎将自己的指尖都掰疼了,眼泪又一次的涌上来,堵住了喉咙。
我哽咽着:“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
“为什么要杀她”
阿蓝看着我痛苦落泪的样子,只垂了一下眼睫,似乎这样的悲苦对于她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不会再让她动容了,她慢慢的说道:“这,也是我很感兴趣的事。”
“……”
“所以,知道那个比丘尼死了之后,我没有立刻来告诉你,而是继续查了下去。”
我抬头望着她:“你,你查到了什么”
她平静的将目光从我身上慢慢调向了另一边,那一片焦黑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