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儿没听明白您的意思?”
一阵寒风吹过,皮奎利身后的巫师顿时觉得脊背发凉,他们和皮奎利一样,明明纳尔逊说得浅显易懂,但仍然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难道这个家伙想让巫师给麻瓜抵命?”有人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荒诞的想法,巫师大人的命怎么能和那群泥腿子一样摆在同一张天平上呢?更何况说出这句话的人同样是个巫师,这句话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只是自己愚钝没有思考清楚罢了。
“听不懂英英吗?没关系,我可以给你翻译翻译。”
纳尔逊身后的人群中不禁发出一阵压抑的笑声,和麻瓜一样,很多巫师都以调侃美洲的这群泥腿子为乐。
“抱歉,我能听懂,只是有些不太理解,您所说的同样诚恳的代价是什么?”
“很难理解吗?”
纳尔逊握着老魔杖的手用力挥舞,狂风骤起,身侧的一排破败仓库的门猛地打开,苍白的粉末如同粮仓一般堆积成小山丘,在狂风的席卷下,那些粉末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从屋内涌出,在纳尔逊的操纵下,汇成一条苍白的蟒蛇盘踞在他的身后,它怒目圆睁,仿佛活了一般长大嘴巴,露出苍白的牙齿,绝望的尖啸声中伴随着无数人的呼喊。
“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抱歉,我……我不知道。”皮奎利伸出手捂住口鼻,踉跄地后退一步,死亡是没有味道的,但在此时此刻,她嗅到了浓郁无比的死亡的气味。
但她哪能轻易退缩,后脑勺被魔杖刺破的痛感将她从恐惧拉回了现实,她不得不直面它。
“这是骨灰。”
纳尔逊将手垂到身侧,这些填满库房的骨灰便是死难在第二塞勒姆的人们烧成的,这群丧心病狂的研究者们不止在他们生前玩弄他们,甚至在他们死后也要压榨出最后一丝价值——在黑魔法折磨下绝望死去的人的骨灰是上好的黑魔法材料,不久之前翻倒巷就有这么一批品质上佳的货。
“真的很难想象啊,皮奎利女士,一千三百六十人!一千三百六十人啊!”纳尔逊手掌虚抬,苍白蟒蛇的头竟温和地凑了上来,在他的手掌心蹭了蹭,纳尔逊悲愤地控诉道,“一千多人,哪怕站到一起也足以填满这里的所有空地,但他们死后却只剩下了这么一点儿!”
皮奎利和她身后的巫师们怔怔地望着对纳尔逊表示出亲昵的蟒蛇,吓得说不出话来,从报告上看来的人数不论多少都只是数字罢了,但真正直面这一切,他们才感觉到震撼。
队伍中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你觉得他们恶心吗?让你反胃吗?”汤姆厌恶地咬着牙,空着的手中出现另一根魔杖,头也不回地伸出手,一道红光闪过,身后一人竟被轰然击飞,连带着让身后的巫师们都受了苦,他们挤作一团倒在地上,呕吐物将他们弄得臭气熏天。
“我觉得他们一点儿也不恶心,反而很无辜,你们觉得呢?”纳尔逊的手指划过白色巨蟒的鳞片,冷声问道,皮奎利身后的巫师们不住地点头,此刻哪怕没有格林德沃,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之心。
“大人,请不要触碰它,它蕴含的黑魔法对身体伤害很大。”
身后的圣徒有人出言提醒,但纳尔逊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反而温柔地抚摸着它的额头,转过身,冲着关切的圣徒轻声说道,“不瞒你说,我只是把他们攒成了蛇形,之后就没有做什么。”
“大人……”
“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这一千多名死难者在亲近我,我完全没有感受到所谓黑魔法的侵蚀,我只感觉到了和我一样的体温——也是,在海尔波的魂器被发现以前,他们也是和我一样活生生的人,”纳尔逊猛地扭过头,怒斥道,“但有人却在肆无忌惮地剥夺他们生存、呼吸、散发和我们一样体温的权利,肆意践踏他人性命的人,值得我们拔剑相向吗?”
空气凝固了,只有闪光灯的咔嚓声不断响起,企鹅吹着气,辗转腾挪,寻找着拍摄的角度,过了好一会儿,圣徒队伍中忽然爆发的巨响差点儿惊得他丢掉了相机。
“值得!值得!值得!”
“很好,”纳尔逊把手从蛇头上拿开,继续问道,“我们又是否应该对此坐视不管呢?”
这次的吼叫声比上一次来得更干脆、更利落:“不该!不该!不该!”
“那么他们应该付出什么代价呢?”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没错,播下风,收获的是暴风。”纳尔逊盯着皮奎利和一众巫师,轻声说道,“放心,我不会和你们一样滥杀无辜的。”
“这……荒唐,太疯狂了!”皮奎利不住地摇头,“请您务必相信美国魔法国会一次,我们一定会找到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并且给他们公平且公开的审判,恕我直言,您和纽蒙迦德也没法保证真正的公正,只有我们通力协作,才能给死难者一个满意的交代。”
“是吗?”
纳尔逊慢条斯理地脱下外袍,递给了身后走上前的圣徒,差点儿把他压得一个趔趄趴在地上。
一道银辉从他的脖颈处开始闪烁,很快就在身上覆盖了一件银光闪闪、宛若星空的斗篷,他用右手将老魔杖直直地举到胸前,又用戴着复活石戒指的左手按住右手手背,如同高举圣剑一般,将老魔杖举过头顶。
此刻,西沉的太阳准时落下,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个太阳把另一个熄灭,锄头和魔杖都握在同一个人的手里。”
在呢喃细语般的吟颂声中,一道刺眼到难以直视的光芒从老魔杖的杖尖涌出,直冲云霄,它只用了一秒钟就穿透了头顶黑压压的伏地蝠的身躯,直直地刺入天空中高悬的死亡圣器印记中央,它穿过了印记的标识,继续向着辽远的星空进发,终于,在太阳西沉后,另一颗太阳闪烁于苍穹。
圣徒的队伍中有人见过类似的场景,那是在翻倒巷的上空幽幽漂浮的一朵云。
“太阳”如同一只眼睛,冷漠地扫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随着老魔杖涌出的光芒愈发炽烈,它缓缓地爆裂开来,竟在夜幕中撕开一道涌动着迷雾的伤口般的缝隙,迷失雾从裂痕中滴落,为周围的夜景笼罩一层梦幻的银色。
纳尔逊的脸色再次变得苍白,纯白的光芒从裂缝中洒落地面,照在地表的巫师和那条苍白蟒蛇的身上,它的脸上竟浮现出人性化的解脱之意,在光芒的指引下,蛇躯从内部猛地迸开,将化作漫天洁白的骨粉,星星点点的银辉浮现在白茫茫的光柱中,如同逆转的雨般,向裂缝进发。
“好漂亮……”
满身创伤,但是恢复了一些精神的小女孩阿黛尔伸出满是血迹的手,触碰着缓缓上升的光雨,她知道这些雨是什么,并向他们做着最后的告别。
她本以为这雨应当比真正的雨冷,但未曾想到,那些精灵般的光粒竟围绕着她载歌载舞起来,排着队亲吻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