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长们的帮助下,我窥探到了眼睛中的一切,你也看到了,她对麦格先生和孩子们的爱是如此强烈,如此耀眼,如此令人感动,可我却只感觉到了她对这个世界无穷无尽的怨念,”邓布利多嗟叹道,“我不明白,我一直以为世界是好的,是值得我们去维护的,可它依然能将一个充满爱的人推进深渊。”
“所以我们需要改变它,”纳尔逊的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攥着一枚小银球,“它可能还不算太差,但已经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了。”
“可是差在哪儿呢?”邓布利多摊开手反问道,“每个人都知道它不够好,可是你知道它哪里不够好吗?或许每个人都有一种将它变得更好的计划,可它们的结果真的都是好的吗?我知道你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温柔,你对这个世界充满偏见,但这并不怪你,它也没有温柔对待过你,纳尔……我知道你有很多堪称宏伟的计划,我知道你甚至能够在离校的短短几年里做出我和盖勒特可能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成就,我甚至知道你在研发一种储存魔法、能够让麻瓜和巫师一样的技术,甚至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但是我想请你仔细想一想,你有没有准备好让世界改变,世界有没有准备好迎接你的改变?”
不等纳尔逊回答,邓布利多继续着自己狂风骤雨一般的发问:“你在盖勒特的身边待了太久,或许你认为自己的智慧足以抵御一切影响,可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你已经习惯了用暴力解决问题,我承认,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巫师已经没法阻挠你做想做的事情,在这点上,你比当年的我和盖勒特都强,可是哪怕你天下无敌,却把自以为好的改变强加到别人头上,又和制造恐怖的伊莎贝尔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不考虑真正的矛盾,那也只是凝滞的幻梦罢了。”
“教授,”一直坐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汤姆忽然开口,说出了那句很多年前在伦敦郊区的特洛卡酒馆中他说过的话,只是时过境迁,曾经对峙的三人早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纳尔,是个先知。”
“这点我倒是没法反驳,先知确实能看到比我们多得多的东西,”邓布利多笑着摇摇头,“但我想,相比追逐虚无缥缈的未来,纳尔逊更喜欢的,应该是向历史寻求答案,当然,我承认,即便这几年恶补了一些知识,但我对历史的理解仍旧在你之下,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王朝是短暂的,可王权才是永恒的。”
“可王权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不是王权,只有真理才是永恒的,”邓布利多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悲哀的是,我们都没有把握住真理。”
“……”
纳尔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捏着那枚小银球的手不断松开,又不断握紧。
“握紧你口袋里的东西,那是伟大的发明,”邓布利多眨眨眼睛,像纳尔逊在霍格沃兹上的第一节变形课上那样,循循善诱,“这场悲剧有很多原因,或许最大的源头在麻瓜与巫师的矛盾,在保密法……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一切条件不变,而麦格先生是个巫师,一个,呃……信仰新教的巫师,故事的结局会有什么变化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纳尔逊思索片刻,像第一堂课上回答问题那样,认真地说道,“矛盾无处不在,即便规避了巫师对麻瓜的恐惧与偏见,还有血统、地位、财富等等一系列的矛盾在新的故事线上生发,可能最终的结局仍然拥有一个悲剧的内核,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那样的未来是混沌的,他们或许会过上美满的生活也说不定。”
“你瞧,连你也承认,当过去的某一点被改变,未来又会变得混沌。”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历史牢不可破但也是脆弱的,你可千万要小心。”
纳尔逊知道邓布利多指的是什么,他捧着下巴,陷入沉思。
坟茔旁,麦格一家四口在做最后的道别,纳尔逊茅塞顿开,突然抬起头来,对邓布利多说道:“教授,您……知道一些,来自未来的事情吗?”
“我们应该继续刚刚的话题,如果你没有戳破伊莎贝尔的勾当呢?”邓布利多没有回答他,继续追问道,“谎言最终会酿成真实吗?”
纳尔逊很想说没有,因为除了麦格本人,她的家庭最终并不会有悲剧上演,但面对邓布利多的问题,他在思索中却发现,即便拥有了看穿未来的先见,这样简单却复杂的问题他也答不出来。
“你为什么不问问当事人的看法呢?”邓布利多拍了拍纳尔逊的肩膀,“你瞧,麦格先生向你走过来了。”
纳尔逊赶忙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迎了上去。
“麦格先生,我很抱歉。”
“我已经说过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罗伯特摆了摆手,他的自责反倒比纳尔逊的负罪感更甚,“是我的无知酿成了这一切,伊莎贝尔……她做的事情已经太过火了,如果米勒娃没有你来,发现她罪行的人可能就会变成你们的警察,是叫埃罗是吧?”
“是傲罗,麦格先生,”纳尔逊斟酌着用词,说道,“您说的没错,魔法部已经察觉了麦格夫人的……行为,一定会惹来傲罗的。”
“所以这是必然的结局,与其让我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中一个谎言、一场灾难的废墟上,倒不如让我们坦然地面对这一切。”
“麦格先生,如果你是个巫师,”纳尔逊手插在口袋里,握住那枚小银球,捏紧了拳头,“我是说,如果你有机会成为一个巫师,能够像巫师一样施展魔法,你会开心吗?”
“唉……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我是一个巫师,我和伊莎贝尔的故事会不会有所转机呢?”罗伯特表情惆怅地望着头顶的十字架,叹息道,“可是现实并不会因此改变,如果上帝真的赐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想我会更珍稀她,不让她一个人面对那么多绝望,可巫师的魔杖,可能并不是我真正需要的东西——我们真正在乎的并不是‘如果’中的彼此,不是吗?”
纳尔逊的心中五味杂陈,自从研发出能够让麻瓜使用的炼金道具后,他从未从任何人的口中听到过拒绝,他想当然地认为,没有人会抵挡魔法的魅力,没有人自甘“平凡”,只要简单粗暴地让所有人掌握魔力,魔法带来的差距就会轻而易举地消失。
可现在,罗伯特拒绝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