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被更高处的伟力破开,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握着足以刺破天幕的巨剑将云层搅得稀巴烂,阳光终于洒落到每个人的身上,将暴雨带来的寒意驱散,积水和湿漉漉的衣服上冒出濛濛的水雾,这本该带来潮湿燥热、令人难以承受的不适,奇怪的是,大多数人都只是觉得温暖,仿佛在冬天雪夜中返回家里,炉火上刚好坐着一壶温度适中的热茶。
万博园的街道上,升腾的水雾笼罩着那些抱着头哀嚎的麻瓜们,仿佛被母亲拥入怀中一般,他们纷纷舒缓下来,眼睛中尽管还存留着一丝迷茫,但那场爆裂的大火所带来的梦魇却消散干净,只剩下足以直视的记忆,他们环顾四周,看到了躲在巴黎城中,几百年几千年都没有现身的另一座城市,看到了万博会主场馆那座彩色的高塔留下的漆黑影子,看到了被捅破的天空,看到了那两位正从迷雾中站起的古老神明。
它们实在太过高大,高大到足以遮挡住天上的太阳,成为行走在地上的新的阳光。
隼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佛来自更悠久的亘古,又仿佛来自捉摸不透的未来,散碎的云层中,钢铁的羽毛搅动着风云,它呈现出的速度和它那庞大的身躯完全无法匹配,快得就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它张开布满裂痕的双翼,抬起伤痕累累的头颅,用那只支离破碎的喙向所有人宣告它的到来。
银影一闪而过,重重地砸在万博会主会场彩色高塔的废墟中,满地玻璃碎屑被强大的风压碾成更加细密的粉末,它的翅膀垂落,如同一座坚实的堡垒,将尚未逃离的麻瓜罩在了里面,银隼撞破隐藏地屏障的消息在巫师中迅速传播,尽管此刻的它看起来一戳就碎,但没有人敢小觑它的力量,以及它和站在它背后之人的决心。
一排精致的羽毛从它的背上疾射而出,插在泥泞的地上,以挂着门帘的黑色门框为界,一条银色的直线被画了出来。
一位位用各种离谱的材料蒙着脸的巫师从它的羽翼间钻过,响应着《唱唱反调》上的求援,银隼没有半点阻拦,仿佛落地以后,它就真正地变成了一座毫无生气的雕塑,前来增援的魔法部成员们看到它不动如山的模样,怀着侥幸心理,想要和人群一起混进去,阻挠这里麻瓜的分散,维护保密法最后的尊严。
他们向前缓缓走着,银隼没有丝毫动静,他们的胆子也变得大了些,加快了步伐,但当第一位巫师到达黑门旁的边界时,他的脚步忽然僵硬起来,让身后来不及停下脚步的同僚撞在了背上。
“怎么了?这儿有什么魔法陷阱吗?”看着身体紧绷的同事,那位后来的巫师踏过银线,一手扶住他,转过头大声喊道,“警戒!有埋伏!”
他们的步伐齐刷刷地停了下来,最先越过银线的巫师僵硬地扭动脖子,看向同样越线的同事,他的目光缓缓的移动到了同事的额头,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渗出,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在越线的瞬间,他的内心便被本能的恐惧添满,而在看到同事头顶的红点时,这份恐惧终于不受控制地爆发了。
“发生什么事了?”
同事看不到自己的额头,焦急地问道,忽然,他注意到了扶着的巫师额头跳动的红光,他的脖子发出生锈发条般的嘎嘎声,缓缓地抬起头,在破碎的云层中,他看到了一只毫无感情的漆黑眸子,这只眸子闪烁着金属与魔力的光泽,瞳孔按照恒定的频率缓缓转动着,那片从巫师万博园入口处升起的云在空中散开,化成了一只只刻板的蜉蝣,锁定住每一位可能会造成影响的敌人,一丝不苟地执行着预设的任务。
黑色的魔力正围绕着那只硕大的瞳孔流动着,其中传来的吸引力,仿佛要隔着天空将他拖入深渊,来自皮皮鬼的负面情绪被纳尔逊摘除,留在了他的造物之中,积蓄千年的情感哪怕相隔千米万米也能让任何一个被注视到的人汗毛倒竖。
“你怕我吗?”
他仿佛听到一个恶魔在耳边低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下一刻,法国魔法部巫师队伍中的每个人都在彼此的额头上看到了锁定的红点,他们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遗落在人群中的幸运儿,在彼此的惊惶之色映衬下,恐惧犹如方才的倾盆大雨般爆发。
而那几个戏耍着第二塞勒姆幸存麻瓜的傲罗也早在冲入救援的巫师们的帮助下安详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眼看着这里的情况就要脱离控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那位独自一人阻拦观众们的傲罗首领索性将魔杖插回口袋,缓缓地举起双手,任由巫师们带着观众逃离,甚至为了表达诚意,践行自己“俊杰”的人生信条,他索性抬起头,不去看他们的脸。
但在看到愈加破碎的云层中露出的漆黑瞳孔后,他马上低下了头,冲一对路过的男女巫师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闭上眼睛,被昏昏倒地的强光击中,安心地倒下了。
……
以黑门为轴,和此处战局对称的街道上,阻挠纳尔逊和汤姆离开的傲罗们正经历着纳尔逊本该经历的战斗。
以强尼和约瑟夫为首的巫师们展现出了与他们的形象完全不符的强大实力,这些曾经碌碌无为的人面对着可能会伤害到他们珍视之人的敌人,爆发出极为强韧的战斗力,被用来烧水的火焰、被用来浆洗的水流、被用来捆扎的绳索……林林总总的日常魔法在他们时不时掏出的小银球辅助下,竟然与训练有素的傲罗们斗了个旗鼓相当,甚至隐隐压过一头,将傲罗们生存的环境压缩到黑色高塔前极其狭窄的广场上。
“太有趣了……”
企鹅的脸上透出兴奋的潮红,他和同行的所有人不同,孑然一身的他并没有在乎的麻瓜亲友或者哑炮儿女,也丝毫没有为了什么崇高事业奉献生命的决心,但是无聊透顶的他对于“有趣”的追求却比大多数人的信仰都要纯粹,他看着这些往日里平庸的同事在信念的支撑下爆发出强大的魔力,将那些几乎人人都会的魔咒运用得炉火纯青,兴奋地念叨着:“大多数人只知道做而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该这样而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就像企鹅教会我如何在极寒中保持火热,当人们醉心于一件事时,哪怕是最简单的清洁咒也能变得不同,死气沉沉的世界怎么能有趣呢?这样才好啊!”
“你**的在那儿念叨什么呢?企鹅?”
下一秒,一声不和谐的吼叫就打破了企鹅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
强尼在击倒一位傲罗后转过身环顾战场,他算是这队人中原本实力最为高超的人,正打算驰援同伴,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战场中央神神叨叨的讨厌家伙,这个暴躁的男巫气不打一处来,不由得破口大骂,“威尔特宁大人的血喷得就像**的喷泉一样,结果你就在那念诗?该死,你**能不能动弹动弹你那该死的鸟爪子,来点儿作用,赶快把他们弄死了我们好赶去下一场!”
“这可不是念诗,强尼。”
企鹅看着强尼愤怒的表情,认真地说道。
“哦?什么?”强尼察觉到企鹅郑重的态度,难道是自己错怪他了?企鹅正在念一个威力巨大但是特别长的咒语,但是被自己打断了?他不由得懊恼起来,为自己的草率气恼。
“我在歌颂,强尼,”企鹅煞有介事地说道,双手像个演说家一样挥舞,“这可比念诗有趣多了!”
“我**”
强尼差点儿背过气去,他深吸一口气,假装视野里什么的没有,只是看到了一团垃圾,前列的约瑟夫被傲罗的障碍咒击中,倒飞到他的身边,将又一根夺来的魔杖撅成两半塞进了强尼的口袋里,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扭过头冲企鹅说道:“我会让斯嘉丽如实记录你在战局中念诗的英姿的。”
“啪!”
闪光灯的强光亮起,将所有面朝企鹅的人闪得片刻致盲,就在约瑟夫也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企鹅从镁粉氧化的烟雾中走出,手里捏着一张刚刚被冲洗出的照片,把它丢到了约瑟夫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