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逊头顶的光柱变得粗壮了一些,将他周围的空间也囊括了进去,在他身体的三个角上,三只银质的托盘安稳地漂浮在半空,被泡泡一般却极其坚韧的护盾包裹,隐约间可以看到一根布满节疤的魔杖,一枚做工粗糙的黑色戒指,以及一张空盘子。
“我从未想过利用任何人,先生,这些都是人们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恰好有些帮助他们的方法,并且站了出来。”
“好了,”细高帽男巫刚想继续说话,便被他身边的一位敦实男巫打断了,他的言语间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刚从西伯利亚的雪原上来到这里,鼻炎造成的阻塞尚未通畅,他看向四周的巫师,深深地望了纳尔逊一眼,问道,“你们都核验过了吗?这是本人吗?而且……那三件,真的是传说中的死亡圣器吗?”
“他和这个姓名可以对上号,灵魂也很完整,是本人。”圆桌上有人回答道,但是关于死亡圣器的问题,并没有人帮他解答。
“应该是死亡圣器没错了,我刚刚检查过,和《诗翁比豆故事集》中的描述一致,但是除了那件隐形衣之外,我并没有找到使用它们的方法,”另外一道声音传来,纳尔逊能够感受到灼热的目光刺在自己背上,这道目光的主人对死亡圣器的兴趣甚至比这场会议本省还要浓重,“我听说邓布利多教授对死亡圣器有过比较深刻的研究,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高见呢?”
“我不了解。”邓布利多的声音从纳尔逊身侧传来,对于这个话题,他的谈性不怎么浓。
“能帮我解一下链子吗?”
纳尔逊的手脚在锁链的空隙中晃了晃,沉重的锁链相互碰撞,发出犹如铜钟撞击一般的沉闷声响,本该不绝于耳的声音在经过晦暗的墙壁时被尽数吸收,让锁链的束缚也显出轻薄无力之感,“这样锁着,我并不是很方便说话。”
围绕着他的巫师们沉默不语,只有靠近前门的方向传来一阵细微的衣袖摩擦的悉悉索索声,魔咒的光芒微微闪过,但在这间幽闭的暗室中异常显眼。
纳尔逊感到锁链的束缚稍稍轻松了一些,他舒了口气,向那位松开锁链的女巫点头致意。
她的面目隐藏在浓重的黑暗中,但一双熟悉的眸子即便在黑暗里也依旧闪闪发光,纳尔逊稍加思索便想起了眼前女巫的身份——布斯巴顿时任校长,康斯坦丝,在三强争霸赛时,她曾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在法国由于魔法部部长涉嫌投靠格林德沃而群龙无首时,这位平日里只待在校园中的女校长站了出来,参与了这场对于纳尔逊的质询,这也使得她成为了这场会议中唯一的女性。
“那我们……就开始吧?”
背对着纳尔逊的方向,一个埃及口音浓重的老男巫轻咳出声,在得到了周围参会者的默许后,他率先提出了问题。
“鉴于你已经是一位成年巫师,你不应该不知道之前由你主导的群体性事件严重违反了《国际保密法》,我想要知道你的动机,以此作为定立惩罚时的依据。”
原本游离的目光此刻尽数戳在纳尔逊的身上,被这群掌握了绝大多数话语权的巫师盯着,他甚至感受到一种难以抵抗的压力,但这些对于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纳尔逊借着锁链松开的空隙在生铁座椅上挺直了脊背,将目光回敬回去。
“我必须提醒你,威尔特宁先生,你有必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与态度,”坐在纳尔逊对面的康斯坦丝轻叹一声,目光始终没有从他的脸上挪开,“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掌握着各自的枷锁,这些枷锁原本是为了避免格林德沃第二次出逃准备的,如果你没有说服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那么你之后的人生就会背负着这些束缚在这里度过了,相信我,哪怕你在你们英国的阿兹卡班待过,也绝对不想被囚禁在这张椅子上。”
“我明白,女士。”纳尔逊点点头,抬起脖子,郎声说道,“各位受人尊敬的女士、先生们,在此之前,我想要问你们一个问题。”
纳尔逊稍稍停顿了片刻,见没有人对他的提问提出反对,便靠在冰凉的椅背上,沉声说道:“我统计了从一七零零年到一九零零年两百年间欧洲国家每年新生巫师的数量,各位大人有兴趣了解吗?”
“这和我之前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那位提问的老男巫反问道。
“有,而且关系很大。”
“我知道,”康斯坦丝盯着纳尔逊的眼睛,仿佛要从这抹蓝色中看出什么更深的东西,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作为布斯巴顿的校长,我可以告诉你,每年进入布斯巴顿的新生数量和两百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略有起伏。”
“我也提醒一件和你有关的事情,哪怕巫师新生儿的数量有所减少,其根源也是因为诸如第二塞勒姆之类的反巫师组织,”那名戴着细高帽的巫师极其活跃,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康斯坦丝的话茬,“所以你不要妄想用什么巫师人口凋敝之类的理由为自己践踏保密法尊严的行为开脱。”
“感谢您的提醒,先生,”纳尔逊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了康斯坦丝,“女士,请问您有调查过新生巫师的血统比例吗?”
“什么比例?”
“一七零零年时欧洲大陆的巫师新生儿中,纯血巫师、混血巫师和麻瓜出身巫师的比例几乎相等,大致是一比一比一,如果您想要了解更详细的数字,可以联系那名叫做斯嘉丽的女巫,”纳尔逊轻声说道,“到一八零零年,纯血巫师在所有巫师新生儿中所占的比例只剩下了一成半,麻瓜出身巫师提高到了四成,而剩下的,则都是混血巫师。”
“你想要表达什么?”
“至于离我们更近的一九零零年,纯血巫师的比例已经不足一成,这还是在我不考虑这部分巫师血统的前提下得到的数据,混血巫师和麻瓜出身的巫师几乎各占了一半,在最近的四十余年,麻瓜出身的巫师占比仍在不断上升,”纳尔逊的论述并没有被打断,他继续说道,“从两千年前到十七世纪,巫师中的人口比例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就是最近的两百余年,人口结构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女士们、先生们,从一六八九年《国际保密法》订立开始,每十年违反保密法的案件几乎是成倍增多,”
“你在说些什么?”
那名细高帽男巫不耐烦地呵斥道,但他身边的敦实男巫却再次挥手打断了他,望向纳尔逊的目光充满了好奇:“你只是提出了一个现象,威廉姆斯先生,我不认为这可以为你的严重违法行为背书。”
“我明白,先生,”纳尔逊点点头,郑重地说道,“其实一开始的人口问题也不能简单地按照数量评判,我们更应该注意到的是巫师在全球人口中所占据的比例,就拿欧洲来说,从十八世纪初到二十世纪初的两百年间,麻瓜的人口从一亿增加到了四亿,足足翻了四倍,先生,您或许可以算算,巫师那原本就少得可怜的百分比如今又被稀释成了多少呢?”
“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担忧巫师的未来,担忧我们会被像蝗虫一样增长的麻瓜取代地位吧?你这还是盖勒特·格林德沃的老一套!”细高帽男巫找准不会被打断的时机,不屑地说道,“不瞒你说,这个问题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人担忧过了,我可以回答你,只要我们不想,麻瓜哪怕再过两千年也看不到我们。”
“先生,这个世界上可不止有对抗、争端和消极的逃避,”纳尔逊慢条斯理地说道,“还有融合,几百年前的巫师可以缩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自给自足,但事到如今,又有哪个国家敢保证在离开了麻瓜后,他们还能过上以前的生活呢?您难道就没有关注过哑炮们最后都去了哪里吗?据我所知,鲜有人选择接受魔法部的‘帮助’,您难道真的以为我们还是那枚高悬在麻瓜头顶的孤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