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镲
老人又换了一只吃劲的脚,监考的魔法部官员见状,端着椅子就要走上前,但却被他摆手制止了,他平常不是躺着就是坐着,站一会儿反倒成了奢望。
他并没有告知纳尔逊考核的内容,就像一份无命题,甚至连科目都没有划分的考卷一般。
纳尔逊捧着立方体后退两步,一只手在空中随意一抓,水汽汇聚在掌心,形成了一张不大不小的手帕,他把手帕在桌上摊开,把立方体小心地摆在了一张空着的课桌上。
这块立方体的每个面都被规则得划成了九块,看起来更像是许多年后才会出现的益智玩具,魔方,或许老人是想让他把魔方变形,但越是精研变形术的人,越会明白这是一件异常艰难的工作。
这块“魔方”的材质在不断变化,它并非一个整体,而是无数不稳定的个体拼接而成的加总,当有人贸然对它施展变形术时,便会因为本身不确定的材质而受到干扰,更不要说,这相当于是对“魔方”中的每一块零件分别实施变形。
纳尔逊抬起手,从口袋中抽出魔杖,在老人饶有兴趣的眼神的注视下,将杖尖抵在了立方体的一角。
心中默念着显形咒,立方体内部的情况一览无余,这件作品应当是这位变形术能力超群的老人钟爱的玩具,仅仅是一个瞬间的截面,纳尔逊就在其中看到了来自金属、液体、气体乃至生物的材质,在下一个瞬间,它们又无序地改变了。
纳尔逊陷入了沉思,他惊讶地发现,哪怕自己沟通了亚历山大,那份引以为傲的运算预测能力却也拿它毫无办法,他无法推算这件“魔方”的材质接下来的转变,这并非是因为他无法收集足够的信息,而是哪怕亚历山大已经在瞬息间进行了各种排列组合的推测,却依旧抓不住变化的尾巴。
它似乎根本无迹可寻,完全混沌,就像是一个根本不存在逻辑的甚至理智的人在胡乱泼墨,没有人能够知道下一滴墨迹会落到哪里,这对于先知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看着陷入僵局的纳尔逊,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把目光投向教室角落的魔法部官员,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陷入了沉睡。
“如果不行,就算了吧,我这里有魔法部规定的考题。”他提醒道,却没有把纳尔逊从沉思中扯出来,这让老人脸上的从容更甚了,在确认纳尔逊完全陷入沉思后,他佝偻的脊背竟然挺直了,苍老的骨骼发出哀鸣,他松了口气,看样子刚刚的姿态也让他累得够呛,老人眯起眼睛,轻声低语道,“看样子的确有效……对于先知者来说,倘若未来并不可靠甚至无法预测,他就会陷入比常人更加脆弱的慌乱之中,除非——”
“除非他可以看到真正的未来,先生。”
纳尔逊的声音突兀地在他的身边想起,老人惊讶地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纳尔逊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瞪大眼睛,纳尔逊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了,剩下的依旧是那个站在课桌前用魔杖戳着“魔方”苦思冥想的纳尔逊,仿佛刚刚那句话只是幻听。
老人揉了揉眼睛,面前的残影似乎还停留在他的视网膜上,像一座压抑的山峰一样,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纳尔逊已经直起腰来,双手捧着魔方拧动起来。
他的动作愈发熟练,甚至能够松开握着魔杖的手,用左手单手迅速地拧动魔方,银色的金属反射着教室内的灯光,看起来就像一枚星星一样。
纳尔逊举起握着魔杖的右手,老人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干躁起来,定睛望去,只见愈发凝实的水务在纳尔逊的杖尖汇聚,它们聚合在一起,渐渐形成了一个抽象的立方体,甚至和纳尔逊手中的魔方一起进行着步调一致的扭转。
很快,流水凝成的立方体表面附着了一层金属的质地,它的模样变得愈发凝实、清晰,渐渐地和纳尔逊手中的原版魔方变得一模一样。
老人看着纳尔逊的变形,强忍着心中的惊骇,笑了笑,“我原本想考验你在进行对材质复杂的群体变形时的掌控能力,但你似乎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不过还算漂亮,我可以给你一个o。”
“先生,我并没有自行发挥,”纳尔逊抬起头,老人注意到他的脸色比之前苍白了许多,甚至额头隐隐地有汗水滴落,他左手的动作停下,银色的立方体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同时,杖尖的变形也停止了,他将原先的立方体放回手帕,又把变形出的复制品摆在了它的顶上,金属和袖子里的银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如同风铃的响声,他把两枚立方体用手帕包起来,拿到身后,稍等片刻后又拿了出来,一左一右摆在面前,“您可以猜猜,哪一件是我变形出来的假货。”
老人快步走下讲台,甚至忘了佝偻起脊背来,他站在纳尔逊的对面,两只手同时抓住了两枚魔方。
“原型立现。”他用魔杖敲了敲其中一枚,甚至忘记了使用无声咒,眉头紧锁着厉声说道,“我命令你展示你的本质。”
他的眉头很快舒展开,但在看到另一枚魔方时,他还是出于谨慎检测了一番,但当看到和之前同步的、一模一样的变化后,他脸上的震惊就再也藏不住了,猛地抬起头,瞪着纳尔逊,手掌在两只魔方间挪来挪去,最终落在了一开始检查的魔方头上。
“您可能猜错了。”在老人来不及反应的瞬息间,纳尔逊的手掌拂过了他手中的魔方。
“哗!”
水声,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冰凉触感,老人低下头,脚下是一滩水渍。
“对材质的变形,哪有对魔咒本身的变形来得有趣呢,您说是吧?”
水渍缓缓地从地上抬起,再次凝聚成立方体的形状,开始飞速地扭转起来,“其实您猜对了,不过我让它在某一个瞬间,一起变成了水而已。”
“怎么会这样……”
“请转告格林德沃先生,”纳尔逊意识到,这个混沌的系统就是针对自己这个在战斗中未卜先知的人而设置的陷阱,这么多年来,唯一正面见识过这种未来视并且活下来的,只有格林德沃一人,“我还没真正毕业呢,没必要这么着急。”
“砰!”
教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邓布利多迈着大步走了进来,而纳尔逊眼前的老人也缓缓抬起头,腰也慢慢弓了下去,他睁开浑浊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纳尔逊:“你就是威廉姆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