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天罗地网了。”
钟塔上的三人站成了一个标准的等边三角形,巴里得意地挑起嘴角,摆了一个拳击的起手式,用力一拳戳到了裂成几瓣的大钟上,“摄魂怪,这是一个死局,纳尔逊,整个柏林,你恐怕找不到除你以外第二个可以借助守护神逃脱的人。”
“我们擅长将所有能够利用的东西为我所用,纳尔逊,比如海尔波的魔法,格林德沃大人告诉我你对此不屑一顾,”安德烈说道,“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克拉科夫的工作除了安排那些运输的工作,就是翻译格林德沃大人从迷离幻境中带出来的典籍……那种典籍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形式,不得不说,很神奇,就像水晶瓶装着的记忆,需要用特殊的方式去体验故事,然后从故事里发掘出湮没在历史中的魔法。”
“这听起来倒不像是什么典籍,”纳尔逊评价道,“你看到的或许真的是古老的记忆。”
“我记得你对历史的偏爱甚至超过了对魔法的热衷,我翻阅了你坐镇克拉科夫中枢时候的命令,除了喜欢借由那种猫捉耗子的无聊游戏释放俘虏外,你尤其注重让驻兵保护克拉科夫这座古城中的建筑,这点倒是像极了我曾经最喜爱的学生,他说战争只会破坏人类的瑰宝,但却无法带来新的东西,几千年来,人们打打杀杀,无外乎是权力的更替交迭。”
安德烈用审慎的目光看着纳尔逊,脸上的伤疤在不同角度的闪电下犹如一张变幻莫测的面具:“我有些好奇,那些所谓的古建筑也只能留下建筑风格,也许你可以通过管中窥豹的方法来揣测时代的风貌,但前人的记忆难道不是更详实的史书吗?你是和海尔波打交道最多的人,去年我们游说国际巫师联合会释放你的时候也用过这一点来打动他们,但你为什么独独对海尔波的记忆不感兴趣?直到巴里的默默然得到了抑制,格林德沃大人才告诉了我答案。”
“哦?他是怎么说的?”纳尔逊趴在栏杆上,滂沱的大雨让视线都模糊了,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侧过头,躲过一道射向他的魔咒,在闪电的间歇看到袭击者倒在了大雨之中,他急不可耐的魔咒成为了夜里最明亮的信号弹,“啧。”
“他说你是为了保持灵魂的纯粹性,但我不这样认为,”安德烈沉默片刻,说道,“我觉得你完全具备驾驭那种魔法的能力。”
“有研究表明,频繁使用黑魔法会造成脱发,”纳尔逊耸耸肩,“相比冒着黑烟,我还是更喜欢守护神一点儿。”
“真的吗?”安德烈摸了摸头顶,闪电暗淡下去,三人的谈话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钟塔下方街道的战斗也仿佛按了中止键一般,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在适应了前两次黑暗间隙的狂乱后,战斗经验的黑巫师们像丛林中的猛兽一般低伏下来,等待着在雨中清扫第一个露出马脚的人。
浮游隐遁身体,掠过街道上空,他看到一个留着拖把头的男人紧紧贴着路边的垃圾桶屏息站立,这人有些熟悉,似乎是刚来柏林时牢房中关押的巫师,脚下还拴着半截沉重的镣铐,看样子连牢房的守备都因为博金·博克取得宝物的消息而松懈了守备。
他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东西了,哪怕极力压抑,两条腿还是不住地颤抖着,此时那串束缚他自由的锁链反倒成为了一支坚定的船锚,他的耳朵竖起来,聆听着雨中的杂音,远处摄魂怪传来的阴冷气息让他更加寒冷了,连握着匕首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是的,这个刚从牢房里跑出来的巫师连魔杖也没有,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参战了,他早都有了目标,一个年轻的、看上去没什么经验的黑巫师在天黑下来前和他躲到了同一处,他的鼻子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眯起眼睛,耳畔忽然传来金属与垃圾桶碰撞的声音。
那个毛头小子在他的背后,两个背靠背倚着垃圾桶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支“竹蜻蜓”正在两人头顶沉默地漂浮着。
年轻的黑巫师的心提了起来,他明白在这种时候暴露方位代表着什么,刚刚是他的钥匙被雨水击中,在摇晃中撞到了垃圾桶,庆幸的是,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里细微的响动,也没有人愿意为这个短促的声音暴露自己的位置,但他还是变得紧张起来,呼吸变得粗重,没有留意到一柄匕首已经悄然靠近了他脖子的位置。
乌云实在是太浓了,浓到让柏林变得比夜晚还要黑,连那样锋利的凶器都可以隐蔽自己的寒芒,就在年轻的黑巫师庆幸自己的幸运时,匕首已经割断了他的咽喉,年轻的黑巫师发出一阵沉闷的“咯咯”声,血沫从嘴角喷了出来,这次的声音终于引发了人们的注意,几道一模一样的绿光几乎是同时向他的方向冲了过来。
他只感觉那个冰凉的东西绕着自己的脖子转了一圈,拖把头的男人只用了一秒就钻到了年轻黑巫师的身后,他把匕首留在受害者的脖子上,掰断手指,取走了他手中死死攥着的魔杖,而那几道魔咒接踵而至,统统打在了年轻黑巫师的身上,让他濒危的生命瞬间就没了气息。
拖把头男人用力一推,把尸体推了出去,自己则滚到了一旁早已记牢的小巷之中。
闪电亮起,人们注意到了那个躺在马路中央的年轻人,被匕首支住脖子的他还保留着抬起头的、死不冥目的姿态,血液将积蓄的雨水染红,很快被冲进下水道中,滋养着那些用油纸包着的修理配件和德国工程师,就在他的不远处,几个没了生气的人静静地躺着,他们正是刚刚射出魔咒的巫师,每个森林中的猎人都应当知道他们也在被枪指着。
“轰!”
雷声姗姗来迟,博金·博克府邸的墙上已经破了个打洞,显然,已经有艺高人胆大的家伙摸着黑跑了进去。
街上一个活人都没有,只有站在威廉皇帝纪念教堂塔楼顶上的伊戈尔·卡卡洛夫依旧用那种傲慢的表情俯视着脚下的人,他的一半脸被闪电照得惨白,另一半脸隐藏在黑暗中,躲藏在暗处的恶意极力地蜷缩起来,只有在下次黑暗来临的时候,它们才会肆无忌惮地伸出爪子。
“有意思,”纳尔逊说道,“你们安排的节目吗?”
“我们可没有这种创造力,”安德烈笑了笑,“我倒是觉得和你使用过的某种用来剥夺视觉的魔法或是战术很像,不过像这种程度的天象,或许只有自然或是神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