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枚人造太阳血色光芒的照耀下,纳尔逊飞扬的头发犹如火焰般耀眼,额角的汗珠犹如一枚枚璀璨的宝石,镶嵌在那张坚定的、宛如古希腊雕塑一般黑白分明的脸上,眼底浓郁的黑暗被蔚蓝的原色洗涤,令人忍不住想起惊涛骇浪的大海,在暴风雨后风平浪静的安宁。
老巫师认出了他左手中紧紧攥着的接骨木魔杖,独特的材质让人不由得想起了在巫师中流传千年的古老传说,浑浊的瞳孔猛地缩紧,销声匿迹的老魔杖难道终于要在沉寂了上百年后重新在巫师中掀起血雨腥风了吗?
他顾不得思考太多,精锐的傲罗从两侧包围而来,层层叠叠的屏障扭曲了纳尔逊和他落入彼此眼中的光线,就像在看一面哈哈镜似的,他的心脏因为纳尔逊那张被放大夸张到极致的面孔而停摆了半分。
纳尔逊的身体在半空中张成一张弓的形态,在幻影移形的闪烁间奔袭至此的他已经刹不住自己的速度,眼看着就要撞在前方的铁甲咒上,右手中的黑胡桃木魔杖高高扬起,在混战中被击碎的蜉蝣碎片们被魔杖吸引向他汇聚而来,此刻,它的光彩甚至掩盖了老魔杖的威名,让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聚焦于它。
数不清的细碎残片从污水与焦泥中剥离,在顷刻间席卷了这方天地,傲罗们眼中流露出的光芒在镜面间反复折射,被囊括其中的人们霎时落入了一片比魔法还要魔法的光怪陆离的世界,目光在本不属于它们路径的地方交汇,一时间,世界仿佛被突然涌入的银色蝴蝶塞满了,它们闪烁的翅膀倒映着一双双或是坚定或是懵懂的眼睛,甚至还有周围麻瓜的视线闯入,在茫然失措间汇在一起。
难以计数的金属残片却如同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尽管在各自纷飞,却从未有任何两块相撞,这样杂乱无章的场面,却没有发出哪怕任何一声噪音,傲罗们的呼喊在蝴蝶的纷飞下被切割封存进了一块块狭小的区域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等到纳尔逊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老巫师与傲罗们的眼中时,这万花筒一般的世界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细碎的残片一块块地吸附在右手中的黑胡桃木魔杖上,一柄纤细、锋锐却强硬的宝剑以魔杖为芯一片片地成型,没有人想到在这样的魔法大战中还能看到冷兵器的存在。
但纳尔逊就是那样,手握宝剑,用最简单的劈砍动作,依着冲刺带来的惯性,从半空中向下冲来。
剑芒划破黑夜,犹如一道寂寞的夜光,没有人懂得他对这种吃力不讨好进攻方式的偏爱,但他偏偏这样做了,凶悍的电光从左手中的老魔杖杖尖喷涌而出,替它清扫着前方的阻碍,这根掀起过无数血雨腥风的凶器在此刻成为了月光的陪衬。
傲罗们的目光被剑芒吸引,剑尖划出的完美弧线宛如一面虚幻的表盘,而这柄指针形状的宝剑仿佛凝滞了时间,只有真正撑起屏障面对它的傲罗才能感受到那锋芒中蕴含的压力,尽管它只有一点,却如同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由蜉蝣变形构成的剑身中蕴含着远超正常魔咒的庞大魔力,它轻轻地点在了迎接它的第一道屏障上,被雷霆脆化的魔力几乎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就被融化了,剑刃留下的月光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没有经历任何阻碍,便带着纳尔逊一起冲到了老巫师的面前。
防御已经来不及了,纳尔逊和老巫师也没有给自己留下哪怕一丁点儿的余地,血色的花瓣在白色的风衣上晕染开来,绘成了一幅抽象又迷离的画卷,而老巫师被剑芒划破的伤口也紧随其后地崩开,不算滚烫的老血决堤般地洒落,他的魔杖直直地指向纳尔逊的胸口,干裂的嘴唇蠕动般地碰撞,朴素但有用的绿光从杖尖笔直地射出。
纳尔逊就像骑士中向着风车冲锋的傻子一般,但那股一往无前的气魄,却足以令所有人动容。
魔力相撞,无形的冲击令几乎所有人的眼前一黑,在他们的视力恢复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幅令人难以相信的场景——
在纳尔逊和老巫师的中间,一名不知什么时候闯入的傲罗垂目站着,老巫师的魔咒分毫不少地撞在了他的心口上,让这名壮硕的傲罗胸腔都塌下去了几分,纳尔逊的长剑从他的肩胛刺入,又从肩头挑出,挟余势刺入了老巫师的胸口。
三人一动不动,好像都死了。
就在有人准备上前检查时,老巫师瞪大的眼睛猛地抖了抖,他的手腕上挑,下一道魔咒迅速射出,而纳尔逊的身影却仿佛融入了暮色一般,被一团白色的烟雾模糊了边缘,进而缓缓消失,魔咒扑了个空,老巫师也一口老血喷出,洒在了面前的傲罗身上。
纳尔逊带着他的两个魔杖不知去向,但蜉蝣的残片变形组合而成的剑刃依旧将两人串在原地,老巫师伸出手探向魔杖,拼接的缝隙间闪烁的红光让他本就瞪大的眼睛大了,魔杖当机立断地劈下,不顾移动剑尖可能会扩大伤势,用最快地速度砍断了不再坚固的剑锋,紧接着身体疾退,滚地葫芦般倒进了傲罗的阵中,反应过来的傲罗再次撑起防护,下一秒,火苗从他的胸口迸发而出,一小节留在肌肉间的剑尖发生了强烈的爆炸。
等到硝烟散尽,哪怕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做足了防护,老巫师握杖的肩膀还是塌了下来,手臂无力地垂落,和他一样老迈的魔杖也被炸成两截,在呻吟了片刻后没了动静。
凝滞的月光倏地散开,人们惊诧地发现,那仿佛慢镜头一般的战斗从纳尔逊举起魔杖飞扑而来开始,仅仅过去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如果不是老巫师肩膀的伤势和伫立在那里的傲罗加以证明,他们甚至会以为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想请你们一起来做个实验,”汤姆的声音忽然在人群中响起,再一次撩拨着他们紧绷的神经,但第二句话却是在截然不同的方位,“当然,你们可以充耳不闻,选择权在你们。”
“你想做什么?”老巫师在傲罗的搀扶下咬牙包扎着肩膀的伤势,一边对身边的傲罗低语道,“快把阿不思找过来,我们需要他!”
“可是他来了也无济于事啊,先生。”
老巫师抬起头,怒视着胆敢顶嘴的傲罗,却看到他的脸上挂着不久前刚刚在汤姆脸上看到过的表情,他低下头,嘴巴贴近老巫师的耳朵,用戏谑的目光打量着他,口中传来低沉的、汤姆的声音:“给你一个建议,在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讨论那些无关的话题。”
说罢,他伸出一只手,紧紧地箍住老巫师的脖子,对周围的同事笑着说道:“恐惧来源于未知,未知来源于不同,我很期待,当你们意识到和自己并兼作战的人心怀异心时,究竟会像你们在正大光明的场合冠冕堂皇的说辞一般一视同仁,还是……”
挟持老巫师的傲罗眨眼睛就被数道魔咒击中,眼中光彩暗淡下去,臂膀丧失力气,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和现在一样,将我们视为异端呢?!”
汤姆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像合唱团一样凝聚出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保持自我的傲罗们惊恐地望向四周,不少人的眼中被浓重的黑色覆盖,碧绿的蛇影在瞳孔中闪过,穿梭在一双双空洞的眼睛之中。
草率结成的联军从内部分化,更多的“异端”,却隐藏在那些表情同样惊恐的正常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