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的“不好”是皇室带给她的,自己的父亲在她身上捅了那么多刀,然后自己过来问她,你疼不疼?这显得多么假惺惺?连自己都厌弃这样的自己!
于是他沉默。
他的沉默落在南宫凰眼中,令她心都跟着微疼。记忆里的东西从未散去,记忆中他还是那个张扬、热烈、从不畏惧摔倒的少年,在父亲麾下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来,痛了、伤了,擦一擦血迹,继续训练。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笑容依旧憨厚,可是那憨厚里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是为了降低旁人的戒心?
当看到搁置在大厅里的那两盘子金子的时候,她就知道,往日的憨厚和老实终于成为了这个男人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他已然学会如何收起锋芒、伺机而动。
她该高兴。
欣慰于一个少年的成长与成熟。
于是,她是真的开心,笑着回头,眉眼弯弯,消散了一身风霜秋雾,她说,“楚兰奕,要送金子好歹用箱子抬啊,就俩托盘,还兴师动众的……”
少女并未转身,只是回眸浅笑,日光从她身后洒下来,在她墨发青丝上镀上一层温软的橙色光芒,毛茸茸地让人想要去摸一下,他微微蜷了掌心,收回落在她发间的目光,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就一闲散皇子,能有什么银子?就平日里那点月例,连府中花销都不够。”
南宫凰闻言,似乎有些嫌弃,“皇帝给你的钱就这么点么?”据她所知,楚兰轩的钱可不少。
“我不是刚回来么……每次办好了差事父皇会赏一些,左右我也没家眷后院的,花销不大。”他又是憨憨一笑,为皇帝辩解道。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楚兰轩也没有家眷后院,楚兰轩也不过是个闲散皇子,但不管是平日里皇帝开心了赏赐的还是楚兰轩自己的月例,都是楚兰奕的很多倍。
即便,楚兰奕的母妃也是极其受宠的、即便楚兰奕身上也是战功赫赫的,比之楚兰轩并无半分弱势。
皇帝,生生把一个光明磊落的儿子,逼成了隐忍又憨厚的模样,连带着送礼都只敢送最直截了当的两盘子金子。
怕被猜忌、也怕给别人带去猜忌。
南宫凰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眼神都淡了下来。
楚兰奕看在眼中,从走出大厅之后渐渐而起的慌乱渐渐平息,即便有些东西他感觉得到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是即便如此,只要她还愿意对着自己微笑、愿意站在他的这一边,这就够了。
他挠了挠头,被风沙吹得泛红又粗糙的脸有种说不出的粗狂和硬挺,有种异域风情。他笑着宽慰南宫凰,“好了,不用担心我。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多多少少只要够用就行。”
还是那个憨厚的模样,说话间似总微微红了脸,即便被她训斥也不会计较,嘿嘿一笑也就过了。
母亲曾私下对她说过,这性子放在皇室是不行的。
少女有些不甚赞同的表情表现得很明显,明明看上去像只清贵懒散的猫儿,却非要蹙着眉,楚兰奕终是忍不住,伸手就要揉揉她看上去格外柔软的发丝,只是,突然间,似有寒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