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振眼里确实闪过惊异,他爱不释手地摸了摸这个小瓿盖,上面规整的小锔钉对于细节控的柳振来说,无疑是十分赏心悦目的。黑瘦的脸上泛起喜悦的神采,却又很快灭了下去。
他怎么忘了,几年前,身为户部侍郎的吴老还未致仕,也找了几人来,说是修复器物的高手,且还都是有名望的在野世家。他满心欢喜地以为,那些宝贝们终于能重焕生机了,结果呢……
柳振不忍回想地抿了抿嘴,翻新是翻新了,也仅仅只能用“翻新”二字。
比如说岁寒窑瓷应是大气雅致的风格,最后竟被涂得浓墨重彩,看似焕然一新,实则狗屁不通!
对照史书上记载的往日光彩,再看看整修后的模样,柳振气得差点没和吴老在大殿上拉扯对骂。
若是今朝不能整旧如旧,他宁可它们以这样破旧的姿态慢慢老去,至少底子里还留有曾经的惊华底蕴,也好过改头换面,叫后来人辨不清这究竟是什么。
虽然这个盖子看起来修得极好,但他毕竟没有亲眼见过,谁知道那张画是不是有夸大的可能。
徐平泽知道他的心结,不过没关系,他先斩后奏了,已经安排了心腹,一个时辰后将人从偏门悄悄带进来。
所以当楚宁带好帷帽,提着自己要用的器具箱子,被徐家心腹悄悄带到柳振面前的时候,徐平泽也只好报以柳振一个心虚的微笑。
柳尚书:“……”好啊,成天说自家儿子不成器,满嘴鬼话连篇,原来竟是老子影响的。
人到都到了,见一见也无妨,柳振收回刚才的暴脾气样,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摆出正经的尚书架势。没好气地对着下面的楚宁说道,“本官事务繁忙,叫你师父赶紧出来便是。”
楚宁无奈地看向徐平泽,徐平泽这才托盘而出,“大人,这位姜姑娘便是下官找来的人。”
???
柳振提提衣摆,捂着自己腰间的钥匙就要溜。
玩笑呢,一个年轻轻的小姑娘,也敢对那些珍宝下手。
走了走了。
柳振走了没几步,半道被徐平泽生生拦住。
“大人,姜姑娘原也不是下官发现的,是我母亲,见证了一个前朝的梳妆匣从破败不堪到重现往日风采,这才给下官极力推荐。”
徐老夫人?以老夫人的声望与眼力,应该不会胡乱下结论。
柳振的脚步暂时停了。
徐平泽又俯身低声道,“下官原先也是不信的,便从家里带了这个瓿盖去,当下便被折服了。别看姜姑娘是女流之辈,年轻又轻,下官敢说,她的才能恐是那些大家都不能企及。”
夸到这般程度,柳振狐疑地盯着他,眼神锐利且深沉,似要看出点心虚的神色。徐平泽却不俱,他说的句句属实,没什么好担忧的。
就是担忧尚书大人这嫌弃的态度,别把人吓跑了。
且楚宁想隐瞒身份的事,他回府仔细思考了一夜,觉得未免不是好事。这么个宝贝疙瘩,可得藏严实点,要是被外头那些在野的大家给发现,届时重金将人抢走了可怎么办。
两人低头密语了好一会儿,楚宁才见那柳老尚书终于妥协,缓和了黑沉沉的脸色,带着最后一丝将信将疑的语气看向她,“走吧,随我去库房看看。”
要是修坏了,就算是女子,也得被他扔出去。
库房设得隐蔽,一路上见不到多余的人,等真正站立在那扇砖红色的隔扇门前时,楚宁忍不住地心头颤栗,如同一股细细麻麻的电流从心里掠过。
她想,她要见证这片土地的历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