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崇的修复也已到了尾声，他除了最开始看楚宁拆卸，之后就真正沉浸在自己的修补过程中，专心手中动作，不再受外物影响。

除却拆卸这环，欧阳崇不愧是青云榜前列的大家，整个水鱼屏也从一派落魄相，摇身一变成潋滟夺目的古物珍品。

他只揭了两侧的琉璃面，从两侧往里清洗修复，大都妥当清扫，破损处也有补修，尤其是那两处织绣和书画……

插屏内还有小屏面，前人称其“屏中屏”，也唤作“乾坤绣”，含内有乾坤之意。这两处插屏内都有小屏面，上面的屏绣经过长久的时间，也暴露出不少的问题。

欧阳崇碍于内侧镶嵌没有拆卸的原因，绣补起来十分不便，这也是为什么楚宁看着工序比他还多，却能比他更早完成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水鱼的洞府上挂着一幅小小书画，上书“知乐鱼府”，比花鸟屏更显童真稚趣。可惜这一小幅书画残破得厉害，纸张已破破散散，还有不少掉在屏面之内，要想补全补好，比补同样品相的典籍还要难上加难。

经欧阳崇补修，织绣已看不出断线破口的痕迹，书画也已重新贴合在一起，木面上的漆类污垢也都清除。当然，那空明的两板琉璃才最叫人震撼，远远地看，便能透过琉璃面瞧见里面的置景。

叹为观止！

能挽救至此，可见欧阳崇的技艺名不虚传。

若是以往，这样的修复过程足以让旁观者叹服不已，不管是漆面、木器，还是镶嵌、书画，这些手艺的呈现都是当世难得一见的技法，懂行的人多看一眼，都是足以津津乐道的幸运事。

在此之前，纵观天下修复大家，没有几人在外暴露自己的修复技艺，这些东西都是每个师门或家族历代传承，保护得严严实实，从不与外人知。

因而，在天下人眼中，修复一行，神奇而又神秘。一个破碎的青铜鼎送进去，再出来时就是一个完好的物件，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全然不解。

楚宁的出现，打破了这一不成文的规定。

她的修复，从来不遮掩，从来不避讳。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六部，或是在坊间，一切的工序手法，都大大方方地呈现在众人眼前。蒙着面纱的修复终于被揭开，不少人这才恍然道——原来，一样物件竟是这样修成的。

看完了楚宁细心至此，真正修旧如旧，再来看欧阳崇的这件水鱼屏，臣子们不禁嫌弃地齐齐拧起眉头。

看得见的地方确实可圈可点，那看不见的地方呢？

那些榫卯交接的暗处、镶嵌的死角、雕刻的细缝……都还藏污纳垢，堆积着不知多少年的尘灰。这样的物件，怎么能称得上是修复完好？

欧阳崇对自己今日的发挥很是满意，每一步都顺利稳当，就连他最不擅长的织补，今日也异常顺利，不见半点缺失。

他抬起头，平生第一次不曾迎来周围人的赞赏声，两侧的大周臣子们神情怪异地看着他，三两个间交头接耳地窃语。

意识到什么，朝楚宁的方向的看去，欧阳崇一滞，方才拆分得零零碎碎的插屏已经又重新使鳔，这样看去，竟不见半丝裂缝，甚至连不平整的木面也都突然变得平整无比。

这是怎么做到的？就算她要平压，也需好几日的功夫，这才短短几个时辰，如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