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行物司内,二十个新人每日都准时到“学堂”听讲,郝楠五人从不同方面轮流给他们讲课。
从清洗到配补,书画、漆器、青铜、木器、纺织品等皆有列举,还有很多他们以往从来没有听过的词——皱缩、无欠缺、文化遗址……刚听到时,陌生又疑惑,等代入到修复中去,却发现这些称谓再妥帖不过。
真是越听越震撼,越听越惊奇。
从听第一门课起,他们才真正知道自己先前的自信是多么无知。原本以为自己是修复世家走出来的年轻一代最有资质的子弟,对到行物司来胸有成竹,觉得一考进就可以参与到大周诸多珍宝的修补中,没想到……
珍宝还未摸到,寒枝大人口中的这些“基础功课”就已经让他们的自信心摇摇欲坠。
“大人,我们该不会要听上个几年才可以上手修复吧?”趁着用午膳的功夫,有人找到脾气相对温和的郝楠发问。
不怪他担心,他们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在家族前辈的教导下,先在家族私塾里听上个三四年的课,才有机会在长者的带领下上手修上几件器物。
器物的等级还有划分,若资质尚浅的,根本摸不到什么重要的珍品物什,只有再熬几年,或是天资实在聪颖的,才会得到几眼青睐,参与到一些珍宝的修复中。
即便如此,也少有以他们这样的年纪就能自己独立完成修复一件重要器物的。
好不容易经过十余年的苦学,积攒了不少经验,一朝考入行物司,他们就想着有更多机会参与修复,却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既清醒又担忧。
郝楠停下来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近来听几位大人讲课,我们受益匪浅,又深深觉得自己学识浅薄,不知要努力多少年才能有一展拳脚的时候。”
“你们啊,年纪轻轻反倒想得多,这才上了几天,就想着往后几年会是如何。放心吧,师父把你们招进来,就绝不会让你们闲着。”郝楠语气亲和,顿了顿问道,“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们五个是对修复了如指掌了才开始做事的吧?”
“不是吗?”
郝楠笑出声来,“要说对修复心领神会,整个大周除了师父,怕是再没有一个人敢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你们有些从各州府来,还不知道,其实我们五个也不过比你们早来不到一年的时间,直至今日都还在听师父给我们讲课。”
“才……才一年不到吗?”有人下意识地拔高音量,“可是我听说,几个月前的京都展,几位大人都参与其中了,技艺非凡,可称天宝。”
那可是一件让大周人津津乐道的大事。
据说乾坤园里满堂宝物,每一件都是由楚大人和她的五位弟子完成,凡是有幸进去过的,出来只剩一道感慨——得见于此,此生无憾矣!
郝楠被夸得面色微红,他解释道,“你们听到的,是说我们五个和师父一道完成,实际上,多数物什都是师父一手修复的。还有一些是我们经师父指导后完成一部分,剩余不易下手的,还是由她善后解决。也就只有些许才是我们自己独立做完。”
郝楠其实很是羡慕这新进的二十人,“你们比我有福气多了,这般年纪就能在师父手下受教,十年后,必然超过如今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