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然奔赴明京,为梁老先生扫墓。
她乘凌晨的飞机过去,钟深早早等候,只是他脸色瞧起来并不怎么好,梁雪然礼貌性地询问几句,钟深扶了下眼镜,苦笑:“近期遇到件棘手的事。”
“公司上的?”
“那倒不是,”钟深微笑回答,“一些私人问题。”
梁雪然不再追问。
她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一旦涉及到个人**问题,也不会再追根问到底。
只是这次,去梁老先生墓碑前送百合花的时候;钟深笔直站着,突然问:“你最近和魏鹤远相处的如何?”
梁雪然未料及他竟然问出这种问题,愣了愣,又说:“……还行吧。”
钟深侧脸看她,肯定的语气:“这次轻云出事,他一直在帮你。”
梁雪然看到墓碑前的百合花摆放的有些歪,她伸手扶正,花瓣上的水落到她的手背上,凉沁沁的。
她取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把手指擦干净。
虽然才四月份,但明京竟然开始有蚊子,脖子有点痒,她忍不住伸手去抓了一下。
“还有魏容与,”钟深慢慢地说,“轻云刚刚签下的艺人苏年,属于魏容与主要控股的经济传媒公司。”
“从本质上来讲,我们都属于同一类人,雪然,”钟深看她,“一旦尝过那种苦,无论包裹的再甜美,也不会再回头去尝,对不对?”
梁雪然没有回应他,而钟深亦不做勉强,他只说:“情爱会让人变得盲目,我很喜欢冷静的你,雪然,你现在和我刚认识时不一样了。”
梁雪然也没找出话语来反驳他,离开明京之前,钟深交付给她另一样东西——一个大大的紫檀木匣,上面钳着一把精致的小锁。
钟深说:“这是梁老先生为你准备的礼物。”
有两个字他刻意隐去。
这其实是梁老先生为他与梁雪然准备的结婚礼物。
钟深不喜欢循规蹈矩,却唯独会遵守梁老先生的每一个指令。
然而这一次,他背叛了。
梁老先生过世前留给梁雪然的那封信,前半截是梁老先生一直以来隐瞒的真相——他那年醉酒后欺负了梁雪然的奶奶,也就是梁老先生的堂弟妹;无颜面对,梁老先生遂远走他乡,再不肯回。
还有——钟深那些不堪的过去,他用力想要抹掉的那些痕迹。
梁老先生对他实在太过信任,信任他会严格地遵守规定;但梁老先生到底是年纪大了,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
狼终究是狼,再怎么驯服,也不会成为狗。
钟深注视着梁雪然进了安检,这才转身离开。
飞机晚点整整半个小时,再加上遇到上下班高峰期,梁雪然最终还是没能够按照约定的时间抵达。
刚下飞机,就收到魏鹤远一连好几条短信,十几条短信内容一模一样——
[你在哪里?]
整整齐齐排下来,如果不是因为每条短信的间隔时间都是三分钟,梁雪然都要怀疑魏鹤远的手机出了故障,像jj抽评论一样抽出十几条一模一样的。
梁雪然疑心魏鹤远近期很闲,不然怎么发这么多曾经他口中“毫无营养”的短信?
男人真是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生物。
难道男人也有更年期?
梁雪然给他回。
[堵车中]
魏鹤远:[路上注意安全,我等你。]
梁雪然盯着这几个个字看了很久,突然想起先前自己发短信祝他“一路顺风”的时候,却被他反科普一把冷知识。
她感觉现在两人的身份似乎完完全全地掉了个头,魏鹤远开始给她频繁的发短信,而她自己却成了毫不在意的那个人。
梁雪然不敢想象,假如魏鹤远一开始就是这样对待她的话,她会怎样。
——肯定是沦陷的更深,无法自拔。
梁雪然谢天谢地谢八辈祖宗谢谢他没有这么做。
到达店里的时候,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去半个小时,梁雪然匆匆推开门,讶然地发现这些人竟然都没有动筷,在齐刷刷地看着她。
魏鹤远就坐在沙发的角落中,灯光并不明亮,他微微抬眼看过来,看到她之后,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梁雪然不解他是何用意,泰然自若地把礼物递给连朵,柔声祝贺她生日快乐。
连朵平时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此时同她清澈的眼眸对望,讪讪笑两声,道谢。
那礼物她捧着,感觉像是有千斤沉。
说起来,连朵还真的不怎么了解梁雪然,先前自动把她归结为魏鹤远的金丝雀那一类,漂亮乖巧,是她说不上讨厌但也绝对不会喜欢的那种女性。
第一次见梁雪然,是连朵同魏鹤远开视频,求他高抬贵手放她那小男友一把。
而梁雪然就安静地蜷缩在魏鹤远身后的沙发上睡觉,阳光罩在她如玉的肌肤上,柔软而蓬松的长发揉揉垂下来,米色的裙摆下的两条莹白的长腿上带着零星几点红痕。
美到连朵瞬间忘记自己想要说的话。
察觉到她的目光,魏鹤远转身一看,微微蹙眉,直接走过去,俯身将熟睡的少女轻轻地抱起来。少女尚在熟睡之中,在他臂弯中动了动,伸手搂住他。
而魏鹤远亦是抱紧了她,微笑着在她耳边说些什么;连朵什么都听不清,目瞪口呆地看着魏鹤远抱着人离开。
从小到大,连朵就没见过魏鹤远对待哪个女人这么温柔过。
而少女那只小巧的足露在外面,脚踝和膝盖上都有一圈可疑的淤痕。
等到魏鹤远再度回来的时候,连朵实在压抑不住八卦的心情,嘿嘿嘿地笑着,问:“哟,你也学会金屋藏娇啊?那小姑娘——”
“别想歪,”魏鹤远轻声斥责她,“那是你未来嫂子。”
连朵知道魏鹤远不喜同人开玩笑,暗搓搓从凌宜年那边把梁雪然的过往打听出来,倒也没别的想法。
毕竟像魏鹤远这种什么都已经拥有的人,哪里还用得着去拿自己的婚姻去来交换什么利益?只要他喜欢,就没什么不可以。
但连朵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梁雪然主动甩的魏鹤远;单凭这一点勇气,就足够令连朵对她刮目相看。
在刻意的安排之下,梁雪然的位子和魏鹤远就在一起;再次之前,魏鹤远皱眉问连朵这样是否显得过于明目张胆?
反观,梁雪然一脸淡然,哪怕魏鹤远就在她身边,也全然不在乎。
魏鹤远长久看她。
梁雪然在同连朵交谈,在他长达一分钟的注视之中,终于侧脸,也没有恼意,只是看着他笑:“怎么了?”
魏鹤远慢慢地握紧手。
“没什么。”
他其实是希望梁雪然能够露出点不一样的表情,就算不是羞涩,哪怕是微微的恼意,也要比现在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好。
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论他做出什么事情,她都不会在意。
而在这瞬间,魏鹤远注意到梁雪然脖子上浅浅的红痕。
大拇指指甲块大小,衬着洁白的肤,格外明显。
只一眼,足以使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魏鹤远曾经有意或者无意地在梁雪然身上印下无数次这种痕迹,但都会尽量避开脖子,避免刺激到她脆弱的血管;但如今,有人光明正大的,在她脖子上吮吸。
梁雪然刚刚从明京回来。
钟深在明京。
他们做了什么?
魏鹤远的呼吸有些不稳。
眸底染上沉沉暗色。
刚分手时,那场醉酒,魏鹤远给雪然舍友打过电话。她舍友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哦,雪然和她男朋友出去了,今晚不回来了。
魏鹤远难以容忍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可问题在于——
梁雪然已经不再属于他。
她不是任何人附属物。
魏鹤远克制着端着杯子,冷脸喝光其中的酒;正在说笑的凌宜年顿时愣住了,想劝阻,又把话吞回肚子中。
好不容易把梁雪然给请出来,他怎么一句话不说光喝酒呢?
坐在魏鹤远另一边的沈州注意到他颤抖的手,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
魏鹤远平静地说。
看了眼时间,快到了。
忍不住又看梁雪然,她仍在笑盈盈地和连朵聊天,声音温柔且轻快;灯光忽然在这个时候暗下来——
到了安排好送蛋糕的时间,房间内的灯光全部灭掉,音乐也换成了生日快乐歌。
梁雪然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适应黑暗,在这一片昏暗之中,忽然被人倾身抱住。
她呆住了。
清冽的气息把她轻轻圈入怀中,梁雪然张口,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男人温热的手已经覆盖在她的唇上,捂住她的嘴。
梁雪然顿时方寸大乱,还以为这男人要做什么不轨之事,刚准备咬他手指,等到的,却是他轻轻落在她发上的一个吻。
颤抖而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边。
“就抱一下,然然,”魏鹤远低声叫着那个极少出口的名字,借着黑暗遮掩,他声音低哑,“别动。”
梁雪然惊到动弹不得。
……这是魏鹤远会说出来的话么?在一起两年多,他什么时候这样过?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魏鹤远一定是太寂寞,想要女人了。
但现在找她是什么意思啊,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