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装着的依旧是个金属箱,正对两人开口的方向有个舵盘模样的圆盘。
但不是真的能整个拧动,而是层层叠叠有整整十二层金属叠在一起,颜色、形态各不相同。
最上面一层,是一根蛇形指南针样式的装置,下面三层是镂空圆盘,只有边缘和贯穿在中间的十字架有图案。
越往下,圆盘的面积逐层增加,做在里面的图样和色彩也越繁杂丰富。
元素光怪陆离,什么星星月亮树叶全来了,直把肖波波眼睛看花,密密麻麻一个能看懂的字符都没有。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层都有一个突出的东西,可以指向底盘错落有致的分格。
肖波波沉默良久:“虽然我不懂星盘,但上面难道不是应该稍微有点黄道十二宫,星座简笔画那种东西?”
宁予年单膝着地,仔仔细细端详着:“是拉丁语,跟我之前在一本书里看到的volvelle很像。”
文盲肖波波更沉默了:“……volvelle是什么?”
宁予年和他两人半蹲着,脸怼脸对视了片刻:“直译是‘复刻轮|盘’,意译可能是‘星历表’。因为volvelle一般出现在一些文艺复兴时期,关于天文历法的手抄本里,有点像纸质机械,把里面的书页直接做成用手可以拨动指针或者圆盘的轮|盘。”
星盘在古代属于天文仪器,大多用于测量、定位或者预测。
“这个箱子上的星盘,跟特恩奈瑟尔的《astrolabium》很像,呃……就是《论星盘》。这个作者全名叫莱昂哈德·特恩奈瑟尔,《论星盘》是关于他占星学观点和预测的一本书。”
宁予年一顿解释下来,没两个词就得额外注解一下,好好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论星盘》是他五六年前在德国柏林国立普鲁士文化基金会图书馆偶然看到的。
当时因为觉得星盘放在书里这种纸质机械的设计比较有趣,他就多看了两眼,大概记住了。
号称使用者在理论上可以
利用这本书里的星盘,预测自|然|災|害或者自己的命运。
“你要说起封建迷信,倪向荣好像还真有点。之前宁虞随手给黎淮买过一把开过光的匕首就被他拿走了。”
肖波波自言自语:“该不会真是这老头自己搞的,成天找人算自己还有几天命可活吧。”
宁予年没接茬,他的眼睛还黏在转盘那些薄如蝉翼、透出琉璃光彩的浮雕窗格上,忍不住赞叹:“底盘是透底珐琅,扭动的部分是空窗珐琅,工艺还挺讲究。”
不谈这个箱子里面存放的东西价值如何,首先这个箱子就不便宜。
空窗珐琅又名“镂空珐琅”、“透光珐琅”,通常用18k黄金勾轮廓,然后把珐琅填进窗格里。
珐琅需要在没有金属胚底的状态下,在窗格里悬空停留,所以成功率低,是一种较为罕见的高水准珐琅工艺。
成品效果有点像国外教堂屋顶的玫瑰窗。
从颜色渐变,到层次设计,每一步都需要精准拿捏。
这个星盘上所有的颜色都是珐琅,其实宁予年做倒是也能做出来,就是手艺半瓢水,估计得宫范闻才能勉强够上这个箱子的水准。
宁予年膝盖着地,伸手就想把里面套娃的小箱子拿出来,肖波波却是“啪”一声飞快打在他手背上。
宁予年疼的手一抽,委屈:“怎么又打我!”
肖波波煞有介事:“万一你一拿出来就爆炸了怎么办!”
宁予年:“?”
宁予年:“哥你电视剧编多了吧,谁会在自己家的公司里装炸弹!万一就有我这种不长眼的手痒想打开看看呢,楼里这么多人,牢底坐穿都不够!”
“那也不对劲。”
肖波波作为全局只赶上尾巴,最后出场的人,眼下就是抓紧时间阴谋论:“要真照你们说的,这玩意一打开就能把他捉进牢里,那也太简单了。他为什么这么多年还要把证据一直保存着?正常人不都会直接销毁吗?”
宁予年顿了一下。
肖波波以为他又要反驳自己,结果宁予年竟然点了下头,嗓音明
朗道:“你说的有道理啊。”
肖波波:“?”
肖波波都惊了:“你们那么一大屋子人都没想到这茬?宁虞脑子不行就算了,黎淮呢?”
宁予年继续低头伸手把东西拿出来:“所以连黎淮都觉得没问题,哥你就别琢磨了。”
肖波波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这小子涮了:“靠,我发现你现在……”
“快帮我一把!好沉。”
宁予年不等他说完,就抱着那个铁皮箱开始嚷。
“你就装吧。”
肖波波伸手过去之前以为这人又在玩转移视线那一套,想着就这么小个立方块块能有多沉,直到他真正托上去。
肖波波立马不吭声了,屏息凝神跟宁予年一起把东西放到桌上,真就铁坨子一个。
“这他妈是装了一箱金条吗这么重?”
宁予年已经重新弯腰继续研究起星盘,手指拨上去,能听见非常细碎但流畅的咔哒响,竟然还有几分好听。
他说:“确实是一箱金条。”
肖波波担心的问题,大家早在宁虞开口一说出来的时候就提了。
不然怎么没一个人怀疑东西其实在倪向荣自己手上。
宁虞说戴菱当时大概是为了证据不被销毁,从一开始给到他们的“遗书”就是这个箱子。
宁虞根本连看都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倪向荣拿走了,所以宁予年看见开锁装置是星盘实在非常猝不及防。
戴菱是坚定的唯物无神论者,以前明明也没见她喜欢过这些。
至于为什么要往里装金条。
“大概是怕我饿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