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二点,偌大的宅邸一盏灯都没亮。
白天热闹的客人们已经离开,只剩一个华丽的空壳,和那一个挨着一个漆黑的窗框,竟是透出几分寂寥。
宁予年从大门进去的动作悄然无声,他猜想这个点黎淮应该已经睡下了。
从门口进去摸着黑换鞋,手里的公文包像是有千斤重,整个人神不思蜀,所有注意力还扑在下午张元和他进行的对话上。
这个家里,超过十一点,佣人们便自动回到各自的房间。
月光白白地透过厨房的两扇窗进来,传到客厅只剩了一小缕,深蓝深蓝地洒在地上。
宁予年独自踏着一室冷清,正从客厅路过,就被手边沙发里猛然起跳、扒到他背上的黑影吓了一跳。
宁予年人都来不及分辨,已经条件反射将背上的人反手压到地上。
是听见黎淮喊疼,他眼里才对上焦,赶紧松手。
宁予年看清面前摇摇晃晃摸着自己手腕的黎淮,人都蒙了。
正想问黎淮怎么突然想着跳他背上,就觉眼前一亮——客厅里的灯被人按开。
黎淮暴露在光亮下的两边脸颊浓妆艳抹,像是涂了胭脂,睨向宁予年的眸子似娇叱似幽怨,嗓音软绵绵:“你怎么搞的,还摔我!”
宁予年一时更愣:“怎么还喝多了……”
他说完才后知后觉注意到黎淮被自己掐红的手腕,连忙放下公文包抚上去。
“那么重的酒味都没闻到,你也是了不起。”
宁虞远远抱着胳膊站在顶灯的开光旁,无语看着眼前的闹剧。
他说了让黎淮不要胡闹,但黎淮非说要给宁予年一个什么鬼的惊喜。
现在他回来了,黎淮又不睡自己房间,最后兜兜转转竟然成了他跟春棠住隔壁。
春棠睡他的床,他睡黎淮的,理由是春棠要在外面把他看住,免得他半夜到处跑,进行一些讲不清的骚扰。
结果现在黎淮喝了酒一意孤行,春棠直接撒手不管,他一个人又管不住。
但此刻宁予年一看到宁虞的脸,就忍不住想到他是那个藏起戴菱遗书的人……
张元当时听了向他提问,那宁虞参没参与、知不知情?
宁予年第一时间没能答上来。
“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
黎淮推着他胸口的埋怨。
宁予年再次回神搂好自己面前根本站不稳的人:“怎么喝了这么多?”
宁虞:“钟亦给他灌的。”
今天下午的抢人,黎淮本来打算找宁予年拿台词本取胜,结果宁予年没接电话。
钟亦就逗他,说他整日闭门不出,要让他见识见识社会。
想要人可以,要么授权给他做项目,要么等下上了晚餐的桌,端酒杯把他喝赢。
毕竟“李准”只是作为剧本医生的名头响,他一没有原创作品,二没有团队,傻子也知道要选立博影业。
原本黎淮也只是想着人家能好好发展就行了,但他被钟亦弄得斗志真就上来了。
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平时根本不沾酒的人,硬是顶着众目睽睽跟钟亦推杯换盏,拼命地喝。
黎淮的酒量其实比大家预料的好,但跟钟亦比还是差得太远。
黎淮开始上头的时候,钟亦撑着下巴,脸上没有颜色。
黎淮眼神涣散的时候,钟亦撑着下巴,脸上没有颜色。
黎淮喝到最后手指关节都红了,钟亦还撑着下巴,没有颜色。
客厅里嘴巴已经撅上天的黎淮红着眼,一个猛子扎进宁予年怀里:“我也被人欺负了!”
宁予年胸口被他脑门撞得生疼,顺着黎淮的背安抚:“那我们以后不跟他玩了。”
结果黎淮又不依,瘪着嘴又是委屈又是生气:“那不行的,钟亦很厉害,还是想跟他玩……”
其实他也知道人签给钟亦更好,钟亦那边从上到下有完整的团队,但就当时那一下有点咽不下气。
宁予年一路把黎淮抱回房间,黎淮都还在醉醺醺地反复申诉:“明明是、明明是我先发现的!是他插队!”
宁予年心都被他喊酥了,杂乱了一天的思绪终于平复。
他把人放回床上,俯身撑在黎淮身侧附和:“是的,怪钟亦插队,下次我们想办法插回来。”
黎淮躺在被窝里,两个眼珠子亮得像是被天山的雪水浸过,亮敞敞朝他瞅:“真的吗?”
宁予年看他醉成这样又好气又好笑,大概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眼神终于柔和了,压下嗓子说:“真的,我保证。所以现在我们宝宝可以睡觉了吗?”
“那好的呀。”
黎淮一笑,两边红彤彤的苹果肌便鼓起来,巴掌大的脸上眼睫毛又密又长,甜意几乎从星眸溢出来,对他侧过一点脸说:“但你得亲亲我,我白天都亲亲你了。”
宁予年瞥了眼还站在房间门口、等他把人哄睡着出去的宁虞,弯下眉眼凑到黎淮唇边说:“好,那我亲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