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予年今天喝的酒,早在刚刚出的汗里全醒了。
他把人放回床上,专注在那张还泛着潮红的脸蛋上盯了好一会,然后套好浴袍,正大光明打开中间隔间的门过去。
宁虞坐在书桌前抽烟。
宁予年毫不客气代他坐到空荡的大床上,口吻绝对不算和善,但也谈不上□□,只算夹上了奚落道:“我就说哪来的烟味。”
宁虞完全不接话。
说他没听见的动静,不知道这人刚刚在隔壁干了什么是骗人。
自从倪向荣宣布宁予年接任,家业易主。
一夜之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宁虞是彻底被倪向荣弃了。
还说之前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原来是真的。
当年他又是掩盖领养回家孩子的性别,又是想方设法把人赶出去,怕的就是被抢走继承权这一天。
“当初你就不该听倪向荣的改名字。”
宁予年躺到在他的床铺上,双手搭在小腹,仰面望着天花板,“没必要,寓意也不好。”
“淮”即是水,水至清则无鱼。
水至清则无“虞”。
“还不如直接叫‘无虞’。”
宁虞自己先前在浴室里,也是这么跟黎淮说的。
他原名取自“四方无虞,予一人以宁”,四方没有忧患,我因此感到安宁。
是倪向荣在他跟戴菱结婚之前让他改,说“宁无虞”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安于一隅,没有志气。
当时黎淮听完,总共在浴室里对他说了三句。
第一句是:“看来你开始怀疑你存在的本质了。”
“宁无虞”这个名字,黎淮本来也一直没觉得哪里不好。
宁虞说他后悔了。
现在是真的后悔了,但他无计可施。
于是黎淮说了第二句:“世界上有两种悲剧。一种是得不到你想要的,另一种是:得到。”
宁虞问他现在回头还来不来得及。
是真的成为伴侣,不是和以前一样加上那些互不干涉的前提条件。
第三句黎淮说:“我们总是贪图那些日常见到的东西。”
宁虞愣了。
黎淮把自己身上的泡沫冲干净,从浴室踏步出去时却说:“刚刚那三句话都不是我说的,分别出自《西部世界》、《王尔德》、跟《沉默的羔羊》。”
所以现在宁予年躺在他的床上对他说:“了解一个人并不代表什么,人是会变的。今天他喜欢凤梨,明天他可以喜欢别的。”
宁虞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句也是台词吗?”
宁予年先是有些意外,然后想起什么般哼笑:“是的,《重庆森林》。”
按照常规戏剧张力的套路,这句挑衅应该放在他之前跟宁虞最针尖对麦芒的时候说。
但宁予年偏不,他偏要放到宁虞亲耳听着他跟黎淮做完,却什么也干不了的时候:“你对我小时候爱看这些总是嗤之以鼻。”
宁虞并不接话,而是点了一下指尖猩红闪烁化出的烟灰:“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倪向荣年纪大了,连我都不信,更不可能信你。”
“不信就不信。”
宁予年本来在意的也不是倪向荣那些权势地位:“我就是想不通你为什么总不肯把我妈的遗书拿出来,你明知道我不会跟你争倪向荣这点家产。”
“我现在也想不通。”
宁虞垂眸看向手边的烟灰缸:“但你这步确实走错了。”
宁予年不甚在意从床上起身:“那大不了就什么都不要。倒是你到最后官位难保,才是真的不要怪我没给你提过醒。”
宁虞可以不要遗产,但他自己辛辛苦苦打拼了这么多年的仕途不可能也一起不要。
宁虞当时抽着烟没应话。
只在宁予年重新关门回到隔壁房间以后,给肖发了微信。
-“这两天约个时间吧,有事跟你说”
-“关于宁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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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予年看黎淮前一天晚上脱力成那样,以为他第二天至少也要睡到日上三竿。
结果黎淮几乎和他同时睁开眼睛。
他刚一动,黎淮就醒了。
窗帘还保持着昨晚微敞的模样,太阳照进来,两人面对着面,一直从睡眼惺忪对视到清醒,然后同时开口:
“今天不想去上班了。”
“今天不要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