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直很有耐心地在网吧外面一家咖啡店等。
结果黎淮像是也猜到了,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真跟那个男生一路进了他报备的小区,而且是勾肩搭背。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
黎堂实在不信邪,直接花钱走后门调了那个小区的监控。
看到黎淮的的确确跟人进了单元楼,然后直到第二天早上上学才出来。
很久很久以后,宁予年问黎淮他当时是怎么让那个男生点头带他回家的。
黎淮说那是他第一次跟人上床,感觉意外得比他想象中好很多。
谁也讲不清小小黎淮这次反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的。
但后来一周后他回家,黎堂明知道他扯了谎也没骂他。
不仅没骂,还反过来奖励了他休息几天,因为他编故事圆谎时的优秀表现。
黎堂赞说:“你这次真的很不错,没让我抓到任何破绽,所以你继续休息一个礼拜吧。”
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小博弈,却也看得人遍体生寒。
后来黎淮得到“奖励”离开,房间又只剩了黎堂和他的妻子。
这回黎堂主动向妻子袒露了自己的想法:不论黎淮做得多完美,他都坚信没有朋友就是没有,装的多像都不可能有。
去同学家里玩这件事,从根本上就对黎淮的人设不成立。
他不可能交到可以互相带回家的朋友。
宁予年很难说清这件事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什么维度的打击,总之黎淮一回自己卧室就哭了。
在宁予年的理解里,黎堂这个做法就等于是在说,因为你是我儿子,所以不管你怎么挣扎都不可能赢我。这件事跟他们之间坚不可摧的血缘纽带一样,是注定的。
某种熟悉的窒息感漫上心头,宁予年几乎立刻想起了那天他站在后山阳台窥见的黎淮。
他看着屏幕上躲在被子里蒙头大哭的男孩,又想起今天情绪极不稳定的黎淮。
宁予年心头有什么呼之欲出。
他好像知道黎淮今天为什么生气了……
直到钟亦小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宁予年后知后觉向身边扭头。
一片昏暗里,主人公不知何时已经拧着眉头陷入沉睡。
宁予年又伸手在他额头探了探,确实没有发烧的迹象。
“让他睡吧,今天的运动量对他来说已经超标了。”
宁予年小声说着,正打算把自己的外套也脱下来盖到黎淮身上,座位靠背的中间便伸出一条胳膊——青年从前台起身,递了一个可以拆出薄毯的枕头过来。
宁予年感激看了他一眼。
大概因为现实太过冲击,这是他第一次为撞破别人的秘密觉得抱歉羞愧。
《少年黎淮》他虽然没完整看过,但这部电视剧名声太响,谁都知道这是著名编剧黎堂一比一还原,关于自己如何培育独子创作天赋的故事。
黎堂没有修改美化一分一毫自己对黎淮做下的事,以至于很多剧情在当时热播的时候就饱受争议。
支持不“打”不成才的有,觉得他虐|待儿童的有,说他是为了刺激黎淮出版书销量乱编故事的也有。
但无论哪一种声音,都改变不了当时收视率奇高的事实。
用现在的话说,黎淮在当时就是国民弟弟。
再加他本就跟电视剧里演得一样,实实在在出过好几本畅销书,才华是看得见的。
一时不管大家对黎堂褒贬如何,反正所有跟天才挂钩的盛赞美誉,倒是一股脑全被堆到了黎淮头上。哪怕他在剧里耍过一些并不完全“政|治正确”的小聪明,也能通通被接受理解。
只是《少年黎淮》大结局播出的那天晚上以后,一切都变了……
那时的黎淮只有十五岁,电视剧里的故事却被黎堂一直讲到了他二十岁。
宁予年很难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看到五年后的“自己”终于受不了压迫,一步步干出那种事会是什么心情。
薄毯下,黎淮歪头窝在座位眉头皱得很紧。
宁予年看得实在没忍住,还是把他们之间的扶手拿起来了,不图别的,就是想让人靠在自己身上舒服点。
但他刚把人拨到自己肩上就察觉出了不对,他注意到黎淮身上t恤领口里漏出的挠痕。
整整三道。
宁予年立马把他的衣领往下扒了点,发现黎淮胸口大片大片的抓痕挠痕搅成一片。
他很快对身边专注看剧的几人喊了暂停,让青年把大厅的灯打开:“他好像过敏了。”
青年照办,很快一并翻出过敏药:“因为吃海鲜?”
放映厅里的灯一亮,黎淮白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他衣服里成片成片的红肿暴露在了众人视野。
“有点严重,叫叫他看叫不叫得醒。”青年二话没说打了120叫救护车。
宁予年心头狠狠一沉,都没意识到自己当时“黎淮”、“黎淮”直接叫了他大名。
旁边的青年听愣了。
好在黎淮不是彻底没意识。
双眼紧闭靠在他怀里人眼珠微动,睁开的眼尾都是红的,伸手在他袖子上扯了扯,嘴也张了几下,但没说出话。
宁予年很快顺着注意到他手背上也起了一片红疹,推起外套往上,又是几条刺目的抓痕。
黎淮醒了明显还想挠,被宁予年强制把两只手都控制在怀里。
“估计皮肤痛痒,咽喉肿了,呼吸困难。”青年也顾不得名字不名字的了,让宁予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药喂了。
他待在这见过的游客过敏不少,处理起来倒还算有条不紊:“救护车闯红灯二十分钟就能到,比我们自己开车过去快,坚持一下。”
宁予年捏着水瓶给黎淮灌了许久,才艰难把药都咽下去。
只是他皱着眉头想不通:“黎淮海鲜确实不过敏,之前我们俩还一起吃过海鲜自助……”
所以这过敏源究竟是什么?还浑身上下搞这么严重……
就在这时,民宿老板那头给他们打电话来了,说是已经全部抢修完毕,重新加固了一下绝缘,可以回去了。
还说今天漏电格外严重,可能是因为今天下的雨是酸雨的缘故。
宁予年几人皆是一愣。
号称海域零污染的地方怎么会下酸雨?
“是酸雨!”
宁予年陡然就记起了自己之前一直似有若无闻到的异味:“黎淮过敏的是酸雨,二氧化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