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素圈还完好无损地被戴在无名指上,顿觉唏嘘不止。
唏嘘那可怜的爱人,就连出轨都得不到黎淮哪怕一丝一毫的反应。
宁予年以为那些小年轻昨天哭那么动情,今天就算来,积极性也不会太高。
结果没想到他们不仅高高兴兴来了,还跟约好的一样,厚着脸皮提前来蹭了午饭,心态调整得飞快。
临到下午,《凤冠》项目的总制片人甚至过来送了礼,辛苦黎淮的话说了一箩筐,最后落脚点才在昨晚几个小孩是不是惹了人不高兴。
宁予年也是没想到一个十八线配角的事,能上升到总制片人亲自登门道歉。
黎淮简单应一句就重新回餐厅开会了。
留下肖波波在客厅里嘴上跟人说“都是小事”、“很正常”,一双手却早早给人家送来的东西找好了安置的地方。
黎淮比起前一天,确实平和了。
但要说收敛或者愧疚,那也是绝对没有的。
依旧是一边无限贴近剧本里的纸片人,一边又仿佛完全感受不到近在咫尺这一帮大活人的沮丧,该怎么骂怎么骂。
任何一点细节上的纰漏跟不合理,他都不可能错过。
像这些被创造出来的人,全是跟他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老朋友,不论好的、坏的,高贵的、低贱的,他能预判所有人。
——只要是听过黎淮修改意见的,没人会质疑他对人物,或者说对人性近乎恐怖的共情和移情。
好在这次是从头旁听到尾,有问题也就及时提了,没累积出什么再值得他大动肝火的错,顶多嘲讽两句。
孩子们思路活络,改得也快。
差不多到下午三四点,黎淮简单把最后几条剧情线怎么做冲突给他们理了一下,就想下班。
结果这帮人跟受虐上瘾一样,非求黎淮留到最后,边怕边求。
黎淮留是留了,但全程抱臂靠着椅背、盯桌面那几张a4白纸放空,有人问了才开口。
今天早上肖洵又给他发了消息。
掐着他九点的闹钟发的,一睁眼就看见小屁孩问这两天是不是还在做梦。
他在窦莲忌日前后睡不好觉,不是什么秘密。
往年一般连续梦一个月黄纱帐也就好了,但这次却稀罕地只有第一天。
-“梦到那个人疯狂穿白衣服算吗”
-“算,你一次没给我说过那个人穿白好不好看”
-“不是你说我穿白好看”
-“我跟他长一个样,能有什么区别”
这是黎淮唯二会反复做的第二个梦。
——另一个“自己”。
之所以打双引号,是因为那个人总能很清晰地让黎淮认知到差距。
他自由、随性、慵懒,且目空一切地写着所有所有想写的故事。
每次梦到他,黎淮的心境都会被抚平,然后就是巨大的落差感袭来。
他可能这辈子再写不出一个原创故事。
宁予年今天一天都关在二楼房间里,不知道在忙什么。
难得露一两面,也是穿着围裙到后花园的茶水间给大家切个水果、泡杯咖啡。
洋房的茶水间不大,但是个设计很漂亮的半透玻璃房,黎淮不爱晒太阳,顶上常年支着把大伞。
宁予年抱着咖啡渣,刚蹲到外面准备埋两盆盆栽,两个男声后脚就从茶水间里传出来。
“我是真参不透李老师在想什么,说他不近人情吧,对人物的理解又永远能想出让我起鸡皮疙瘩的细节。”
“我还以为起鸡皮疙瘩的只有我!他让贾太医看封面没认出那是他成天炫耀的书,真是妙到我了。”
“等我哪天分析明白李老师这个人设的内核,估计我也住上洋房了哈哈哈。”
“所以李老师真的不写原创吗?总感觉这么厉害,不太可能。”
“可能披了马甲?骂的人一直挺多的。”
“‘改剧本再厉害,自己不会写东西,也就是个三流编剧’吗,我也听过。”
“这得配什么样的人物背景才能出一个李老师。”
“嗯……想出来我估计也能住洋房了哈哈哈。”
……
宁予年一直蹲在外边把盆栽埋好,两个男生才终于聊完,舍得从茶水间出去。
他试图站起来,用了一下力,发现自己纹丝不动,腿麻了。
缓缓铆足了劲打算来第二下,直接跟旁边同样听完墙角的人撞个正着,差点坐到地上。
玻璃房一面挨洋房,一面装门,总共就两个暗角,原来位置都被占齐了。
宁予年、黎淮:“……”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两人还没说过话。
黎淮一手插外套口袋,一手捧热水杯,依旧是居高临下的境地。
宁予年岔腿蹲在地上对他眨了两下眼,忽然开始背词:“每个心智健全的人,多多少少都曾盼望自己所爱的人死去。”
原本不打算理他的黎淮:“……加缪《局外人》。”
“bingo!”
宁予年说着撒娇一样冲眼前单薄的人伸手,黎淮依旧没有拉他起来的打算。
宁予年认真:“我看到你丢垃圾桶的照片了。虽然你爱人的身材已经很不错,但我昨天对比研究了一晚上,觉得还是我更好。”
黎淮盯着某人城墙厚的脸皮一顿,勉为其难把手从口袋抽出来。
结果宁予年:“我要左手,左手戴了戒指,精贵些。”
哈。
黎淮终于被气笑了,依他把水杯换到右边。
宁予年蹲在地上一摸到他的手,就像树根终于找到土壤扎驻,猛一用力就把黎淮拽进怀里了,低头:
“我就说你该多笑笑。”
黎淮牙一酸,转身赏了他两个字:“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