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粟这么大个人了,一向从容镇定。
但这会儿被周宓这样看着,心中竟然忐忑不安起来。
他想了一整日,都没有想明白周宓为何会问出那样的问题来。
必定是他做了什么,周宓才问那样问,但他到底做了什么。
李粟站在那里,等着周宓问他。
周宓还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那日在书房整理东西,看见了架子上最高处放着的几个画轴,本来是不会打开的,但不慎碰到,摔了下来,我便看了。”
“摔了下来?”李粟问。
“画,画摔下来,不是我摔下来。”周宓先回答说。
李粟这才想起她说的画。
那应该未成亲前他画的几幅画,是他前世梦里见过的情景,前世他便一直藏着那样几幅画,今生还是画了下来。
只是在他和周宓成亲之前,那画被他束之高阁,决定此生都不会再打开,要让他成为过去。
但他也没有全然藏起来或者毁掉的意思,只是放在那里,没想到让周宓看到了。
李粟道:“画中是你。”
他既然说出来,周宓还是愿意相信几分的,但画上的字也怎么解释。
“真的是我,那你为什么要写忘却前尘,难道我和孩子是你要忘的前尘?”周宓追问道。
忘却前尘这话的话,难道不像是在惦念故人吗。
李粟没想到会他写上去的东西,会让周宓误会。
他当时那样写,是希望自己能够忘掉前世那几十年里煎熬的时光,此生与三娘好好相守。
前尘是她,今生也是她。
从来都只有她。
李粟走过去,拉着周宓的手,带着她往书房去,道:“让三娘误会,当真是我的不是,你若不喜欢那几幅画,咱们去烧了就是,我给你重新画几幅。”
若这几幅画让周宓日夜难安,产生误会,那实在没有留着的必要。
周宓跟在她身后,道:“我烧掉那几幅画做什么,我只是想只知道,那画上的到底是谁,又有什么前尘。”
“别是您心里头藏着那个人,那人又没了,叫您念念不忘,还特地藏起来,如今被我找到,便说是我。”
回头哪一天他又不高兴了,便重新找一个像画中人的,将他们母子俩一并顶替了。
周宓越说,心里越酸,整个人都像是泡在醋坛子里了,又觉苦得很,声音也带上了哭腔。
她家长辈们交代过,要永远对男人嘴里的话保持怀疑的态度,不可轻信。
她今日一定要听到真的,必然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李粟心说自己刚刚伺候完小祖宗,又要来哄大祖宗,谁见了都要说一句不容易。
可谁让他是心甘情愿的。
“真的是三娘,不是旁人,”李粟信誓旦旦,“若我说的有假,不得好死。”
周宓听见后面四个字,眼皮跳了跳,随后说道:“我记着这话了,若你骗我,这誓言必定是要应验的!”
李粟从来就说的是爱她,说了这么久,若他真的骗了自己,别说上天要应验他今日的誓言,上天不应,周宓也要亲自叫这誓言应了,好叫他明白,女人是不能随意哄骗的!
李粟道:“是,若我说的有假,这誓言立刻就报应到我身上。”
好在苍天没有降下雷来,周宓道:“发誓的多了,也没见几个应验的,你好好记着,若叫我知道是真的,我帮你应验这誓言。”
若一开始就没这样的情爱,周宓也不会如此,但情爱既然有了,她就不容得人背叛。
她一向温柔和气,好像不会生气一般,李粟也从未听过周宓说狠话。
她今日这般,前世今生,都是头一回。
他笑着将自己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拔出来,放在周宓手里,手把手地让她抽出来,然后抵在自己胸口。
“真有那一日,三娘将这匕首刺进我心口,叫我永世不能超生。”李粟握着她的手,用匕首指着自己的胸膛,又往左边稍稍偏移了一些。
“这里,扎下去,神仙也救不回来。”李粟笑道。
周宓还真的比划了两下,随后才将匕首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