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秦湛应了声，作为认真听对方说话的反馈。

少年的声音沉沉，依稀有几分和年龄不符的沉稳，听着不自觉便叫人心绪平静了下来，又带了几分说不出的引导顺服之意，忍不住向那头说话的人倾诉、娓娓道来。

殷楚此刻便是。

“我本以为这个法子万无一失的，没想到的，奖品第一页上竟直接写了获奖人的名字！”

“嗯？”秦湛的尾音稍稍扬着。

“比如你给我的那本，第一页直接写‘赠予三年级男子组一百米比赛第一名秦湛同学’，翻开就直接露馅了啊！”

“结果一核对，这带回来的三本里，只有一本是我自己的……根本瞒不住！”

提起这事，殷楚倒有几分心有余悸。

那头，秦湛始终都是认真在听对方说话，到这里，他动作稍顿，眼眸垂下，本就漆黑的眼被暗色所笼罩。

“这点倒是我事先没有考虑到。”

“也不怪你。”殷楚大度的一挥手，颠倒是非第一人，“是我自己事先没有检查。”

“那现在呢？”秦湛又问，“你没事吧？后面又是怎么处理的？”

不知怎么，殷楚依稀从少年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循循善诱的味道。

“都被抓正着了，还能怎么办？我当然是——现场直接道歉三连，跟哥哥们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湛：“……”

用最正直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

可以。

这很殷楚。

“怎么样，我机智吗？”那边殷楚似乎一点都不知晓秦湛此刻的无言，还很得意地说。

秦湛不知是不是这会的心情还不错，“嗯，能屈能伸，非常会审时度势。”

“嗯哼~”

两边都没有杂音，忽然不说话，气氛骤地安静了下来，似乎连空气流淌都被听得一清二楚。

自然包含对方的呼吸声。

须臾。

“那么你的哥哥知道帮你作假的人是我了？”秦湛忽然开口，疑问的句式，却是笃定的语气。

“名字都印着了，肯定知道呀~”

又寂静了。

怦怦。

“他们……”秦湛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少年喉结滚动两下，“他们怎么说？”

“怎么说？我想想啊……”殷楚仿佛一下子被问住了。

“嗯。”

小姑娘甜甜的声音又响起，“哦，他们说你帮着我作假，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以后叫我离你远一点！”

秦湛：“…………”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第一印象都掉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秦湛本人觉得他还可以抢救一下。

“其实应该也没有那么坏？”

“我也是这样说的，很认真地解释啊，但不行啊。”

殷楚用一种十分惋惜的口吻道，“这种话不是我说了算的，哥哥他们一定认定你不是什么好人了。”

秦·被盖章不是好人·湛：“……”

仿佛连喘息都变重了。

“殷楚。”秦湛低着嗓子叫，“你吃了我那么多东西，吃人嘴软，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帮我说两句好话么。”

“说了没用，反而会更激怒他们。”

“……”

“你知道的，我在这个家里没有什么地位的。”

秦湛：“…………”

对不起，就见到的那两个哥哥对她重视的那幅样子，秦湛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万万没想到，事情最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殷楚隐隐都能听到秦湛咬牙切齿的声音了。

“秦湛秦湛，我没有帮你说话，你该不是在生气吧？”

“没有。”

少年尽量平静道，但那语气里总不自觉泄出几分粗粝感，低头时，一双眸子颜色也是深深。

忽然。

“噗嗤~”小姑娘轻笑出声，隔着距离，仅透过声波，秦湛都能想象出对方此刻的模样。

必然是笑眼弯弯，唇角勾着，一副轻快至极的模样。

亦是好看至极的。

而小姑娘那娇俏染着笑意的嗓音再响起。

“骗你的~”

只听到这么一声，秦湛的心尖尖仿佛又要绽开一朵花来。

“……嗯？”

“没有那么严重啦，你的本子都被我拿了，严格说起来你也是受害人，哥哥叫我把钱给你。”

给钱？

那是直接买断两人间的这份关系吗？

狭窄的租屋里，节能灯的光线不算太暗，却在高大的少年身上笼下一片晦暗。

“你是怎么说的？”

“必须同意呀~”

殷楚回答的语气十分轻快，却是叫秦湛的心不由地往下沉了沉。

下一瞬。

“然而，阳奉阴违~！”

落到谷底的那颗心再次升起来，几乎是一点都不反抗的，任由少女掌控此时此刻他的全部清晰。

“这东西都到我手里了，哪里有再付钱的道理？”

“再说了，当初为了让秦湛同学同意，我已经付出不小的代价了，再给钱，我就太亏本了呀。”

“不行，这绝对不行。”

奸商本质，暴露无遗。

少女的嗓音娇软偏甜，一下下落在秦湛心间，叫他的情绪也被带着轻悦欢愉了起来。

偏偏，他还要用遗憾的语气说，“那我好亏啊。”

“哈哈~你或许血亏，但我绝对赚爆！”

秦湛纵容着对面那人高兴，等了会，确认小姑娘已经嘚瑟够了，才问。

“那送不出去的奖品你准备怎么办？”顿了下，秦湛试探道。“压箱底？其实质量还是……”

质量还是很好的。

“怎么可能？！”

秦湛这句话都没说完就直接被殷楚打断，“我花了那么大工夫拿到的，虽然最后没用上，但也不是用来压箱底的。”

“所以——”

秦湛的嗓音低低，眉眼垂着，灯光下那神色看似跟往常无差异，却又无端透出两分期待来。

“我自己用啊！”殷楚道。

骤然。

无数烟火在少年心头炸开。

其实在拿到本子的那刻，秦湛就看到了扉页上的字，但他没有提醒殷楚。

直到现在。

“殷楚。”

“嗯？”

秦湛的声音平静，似乎和平常无异，“你真抠门。”

殷楚：“(｀⌒メ)”

电话那端。

少年抬头，灯光打在他脸上，无法压抑地唇角勾起，连锋锐暴戾的眉眼都泄露出了细碎的笑意。

——他的目的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