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拱顶，厚实的石壁墙，坚固粗重的墩柱，窄小的窗户。

相比起古德里安的大大咧咧，他所在的历史学院办公楼却要显得端庄严肃许多。

拱顶和厚实的墩柱营造出一种牢不可破的氛围，阳光透过狭窄的窗户照得走廊上影影绰绰，让这栋教学楼有了一丝沉浸于历史中的沧桑感和神秘感。

陆俊和路明非穿过弯弯绕绕的走廊，在古德里安教授的指示下，花了十分钟才找到他所在的办公室。

一进门，古德里安教授就满面笑容的站起身迎接他们。

“欢迎你们，当初见到你们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们会在这座学校内引起轰动和变革，”他用力拍着路明非的肩膀，“你和陆俊的名字已经传遍了校园，我的几名研究生上午还在谈论你们的事情。”

“都是那个小报记者搞出来的事情，芝麻大点的事情也要弄一个爆炸性的标题。”路明非闷闷不乐道，“什么众星捧月，那明明是我们和同学的关系亲密无间！”

“请坐，喝咖啡还是茶，我这里有云南普洱。”古德里安教授一屁股坐在他的办公椅上，这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光线明亮，但桌面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和杂物，感觉像是钻进了一个混乱的文件柜。

“谢谢，但我们来之前才喝了水。”陆俊说，“您不考虑收拾一下办公桌吗？”

“不，虽然看起来乱，但我却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在哪里。”古德里安教授严肃的摆摆手。

“我觉得是您单纯懒得收拾吧？”路明非露出怀疑的视线。

“这个，我们还是尽快进入正题吧。”古德里安教授好像有些尴尬，强行转移了话题，“你们知道吗？今天上午，我们为后续到校的新生举行了一次3E考试，结果很不错，这一批特招的新生中，竟然有八位‘A’级混血种，加上你们预科班的十位，刚好十八名‘A’级！”

教授从桌子里一堆文件中利索的抽出一张成绩单，“在这上面，有几个人，或许你们会很关注。”

“是谁？”

陆俊的心里有些疑惑，立刻就提高了自己的警惕心。

到现在为止，古德里安教授似乎都在试探着什么，一直在和他们兜圈子，迟迟不进入正题。

这背后绝对有问题！

“拜伦，阮氏香，凯利，苏珊。”古德里安教授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这四个人，你们应该都很熟悉吧？”

“您什么意思？”

路明非表情疑惑，看上去一脸懵懂，但也同时解释道：“拜伦是道格拉斯家族的继承人之一，在加州执行任务时我们见过；阮氏香是在东南亚解决绑架案时遇到的朋友；至于凯利和苏珊，都是来自德州的混血种家族，在争夺公寓名额的时候见过。”

“他们四个都是‘A’级。”古德里安教授道。

“原来是这样。”陆俊缓缓的说。

他现在确定，古德里安教授一定在隐瞒着什么，目的绝对不单纯。

后面的三个人，都是校园网上刊登出来的，教授知道并不奇怪。

但是拜伦，他们只在死亡谷那边见过，来学院后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只有今天上午的时候才在图书馆偶遇过一次，可古德里安教授怎么会知道自己和拜伦认识？

难道古德里安教授也知道他们在预科班完成任务时的所有情报？

据陆俊所知，古德里安教授并没有参与预科班的培训和组织，也不属于执行部，那么他是从哪里知道的情报？

他特意点出和自己有关的四个人，是什么意思？

警告？

还是试探？

“你们似乎并不太惊讶。”古德里安教授观察着陆俊和路明非的表情。

“他们的血统很优秀，预估都是‘A’级，这是我们之前就听说的；至于阮氏香，确实有点意外，不过她是‘A’级这件事我倒也没觉得奇怪。”陆俊平静道，“她是天生的屠龙者。”

他现在就秉持敌不动我不动的装傻策略，只要古德里安教授有耐心兜圈子，那他们就干脆一直兜下去，看谁先忍耐不住。

果然，古德里安教授的城府没撑过一秒钟，他咳嗽两声：

“其实我找你们过来，是因为上午的时候听诺诺提到，你们两个曾经进入过加州那边位于沙漠之下的青铜城？”

“对，您想问什么？”陆俊坐直身体，知道可能要进入正题了。

“诺诺还说，你们在看到青铜通道内的龙文时，对当时的言灵·皇帝没有什么反应？”

“为什么诺诺会告诉您这些？”路明非挠了挠头，“我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完美。

陆俊注视着路明非的反应，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完美。

路明非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逼真，就好像真的忘了一样，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在说谎，让人情不自禁的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那种真诚又带着懵懂无知的气质，就连陆俊也分辨不出真假，或许路明非是真的忘了？

但前不久才发生过的事情，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忘记！

很明显，路明非就是故意装作忘记，不正面回答古德里安教授的问题，反而质疑为什么诺诺会出卖自己两人的情报，这个回应简直太完美了！

“呃……”古德里安教授的表情有点尴尬，“其实这个，我现在是她的导师，上午上课的时候，我刚好谈到了青铜城，诺诺就顺口说了一句，我对这件事很好奇，所以就追问了一下，然后她就全部告诉我了。”

“诺诺学姐的导师不是曼斯教授吗？”陆俊问。

“曼斯现在出差，所以我就成了她的导师。”古德里安教授简单解释了一句，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他们，“诺诺说的，是真的吗？”

“我也不太清楚，那究竟是不是龙文，龙文又是否表示那个言灵……当时压迫感是有的，但学姐说的什么血统感召，似乎确实没有。”路明非老老实实答道。

“嗯，我也是一样的感觉。”陆俊点头附和。

“既然这样，那你们不如配合我一下，做个简单实验？”古德里安教授说。

“什么实验？”

注意到两个人怀疑的眼神，古德里安教授站起身：

“你们放心，这个实验没有任何危险性，我只想让你们听听这段龙文，看是否会有什么感觉。”

“您的研究方向是这个？”陆俊似乎明白了什么。

“对，我的专业是龙族谱系学，对于龙类的历史很感兴趣，如果诺诺说的是真的，那你们很有可能是目前出现的第一例不响应龙皇召唤的混血种！”

古德里安的表情很真诚。

“您确定没有危险？”路明非再次确认道。

“当然没有，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那有实验经费吗？”

“这个……我可以请你们吃饭。”古德里安教授咳嗽了两声。

“好吧，那就来试试吧。”路明非点了点头。

陆俊默默往旁边退了半步。

“太好了，来，集中精神，听每一个音节。”

古德里安教授表情激动，认真的看向路明非，办公室里顷刻间安静下来，接着，从老头的嘴里吐出了一连串复杂的卷舌音，这是龙文！

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帝皇一般的威严，仿佛寺庙里响起的钟声，古朴沉静，在办公室里回荡。

路明非皱起了眉头，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深吸了一口气。

“有反应吗？什么感觉？”

古德里安教授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他。

“有点反应，不过……龙族谱系学课上就教这些东西？”路明非满脸苦恼，“听起来实在太复杂了！”

“复杂？”古德里安一愣，“你没产生灵视？耳边没有传出什么声音？难道没有热血澎湃的感觉吗？”

“有声音。”

路明非轻声说。

“什么声音？”教授睁大眼睛。

“您的声音啊。”路明非说，“从开始到现在，您一直都没停过！”

“你，你……”古德里安睁大眼睛，“我以为诺诺是在吹嘘，可你竟然真的对这个言灵没有反应！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转头看向陆俊，发现陆俊也是一样表情平静，仿佛没有任何感觉。

古德里安问道：“陆俊，你也没有感觉？”

“有一些。”陆俊点头。

“什么感觉？”

“这栋办公楼的窗户太小了，阳光进不来，阴气重，有点冷。”

“啊？”

古德里安教授脸色一变，但接着又冷静下来，嘴里喃喃自语：

“有意思，很有意思，你们确实是第一例不响应龙皇召唤的混血种。”

“可您并不是龙皇啊？”陆俊说。

“不，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古德里安说，“赞颂我王的苏醒，毁灭即是新生，这是言灵·皇帝的全部内容，对于龙文和言灵的敬畏，是随着龙族的血脉流传的，任何混血种都会对这句龙文有反应，但你们却没有！”

“恕我冒犯，不过，您见过的混血种有多少？”陆俊问，“而且您之前见到的混血种，也应该不是‘S’级血统吧？所以您不能断言任何混血种都会对这句话有反应。”

“这……抱歉，是我太激动了，使用了夸张的说法。”古德里安教授深吸一口气，“我想，你们的血统确实和我见过的所有混血种都不一样，因此才会产生这种奇特的反应。”

“也许路明非就是龙王呢？他平时都是用这种言灵来召唤后代的，自然对此没什么反应。”

陆俊开玩笑似的说道。

‘俊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是正儿八经的人类，是我爸妈生出来的，不是什么龙，也不是什么怪物！’路明非抗议道。

“这个，”古德里安犹豫了下，“其实，龙王是有可能以人类面貌出现的，不提龙王，部分次代种或是三代种，也曾经有过以人形躯体出现的记录，甚至还有一些，可以精神与肉体分离，附身在人类身上。”

“等等，龙王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不是壁画上的那种可以飞翔在天空上的怪物吗？”路明非越听越玄乎，“那这么说来，这座学院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龙王化身，别说我和俊哥，就连校长说不定都是被龙王附体的人！”

“龙王……掌控自然元素的权柄，掌控规则和法则的力量，我们只知道他们曾经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但对于他们的本质，我们仍然一无所知。”古德里安说，“这也是我们历史学院研究的主要方向，希望有一天你们能亲手捕捉一位龙王！让我们研究它，解剖它！从而破解开这个世纪之谜！”

“至于校长是龙王这种话，最好还是别乱说，关于龙王可以化身成人形这件事，目前也只是一个猜想，一个研究方向，你们出去以后不要随便跟别人说！”古德里安正色道。

“嗯，反正我们打算明天选您的‘龙族谱系学’还有校长的‘龙与言灵术’，关于这个实验，我们不会向别人说的。”陆俊也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