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贱人们!”
“你们怎么不去死!”
“我的儿子都死了,你们怎么还活着?”
“一群废物!”
“都是没用的蠢货!该死的!”
……
……
“联合国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研究员钱德勒·辛格对南亚地区最近一个月以来持续的高温表示了担忧,称‘此次热浪绝对是史无前例的’,目前它正在考验人类生存极限。”
街道上一家音像店里的收音机正在播报着新闻。
位于南亚次大陆印度西北部的首都新德里,此时正在接受烈阳的炙烤。
学校停课,工厂也暂时停工,没有人能承受着这样的高温工作,纷纷躲在家里,利用空调散出的凉意躲避如同被点燃的街道和灼热的空气。
贫民区里,一群肤色黝黑、穿着红色或绿色纱丽的女孩和妇人们正聚在一起,大多数人都提着散发出银光的各式各样的圆形水壶,在酷热的阳光下挤在一团打水——即便是浑浊的不算干净的地下水,也总比被渴死要好。
还有些孩子举着比身体还要大的水壶,她们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袒着上身,望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发愁。
事实上,仅仅在大约一百米外的同一条街道的另一侧,一套豪华住宅的公寓外墙附近,就有经过专门过滤的纯净水接通,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向那边看一眼——对于那位豪宅的主人来说,仅仅是被他们这些‘贱民’注视,都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可能会招来一顿痛骂,有时是痛打,而即使被打断了腿或者肋骨,也只能躺下等死,因为附近十几条街道上的所有医院都是这位富豪家开的。
此时此刻,位于别墅内院子里的一位大腹便便、穿着衬衫戴着vacheronconstantin高级手表的中年男人,正大骂着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的十几位黑衣保镖,骂到愤怒时,还猛踢保镖的膝盖,然而那些保镖就算是被踢倒也不敢反抗,只是默默忍受着——他们享受的待遇比起外面街上那些普通人已经要好得多,被骂几句被揍两下又算什么?就算被踢骨折了之后总是还能治疗的,总比那些衣衫褴褛吃不饱饭一生病就只能等死的家伙要好得多。
“夏尔马……我的儿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我不是已经请来‘湿婆’里的大人物保护他了吗?究竟是谁?是不是那个住在布拉里镇的贱民?我的儿子已经受到了惩罚,被关进监狱里住了足足五年,五年啊!他只不过是玩死一个女人而已,一条贱命换我儿子五年的宝贵时间?该死……真是该死!”
夏尔马的父亲,‘良心’医疗集团的董事长,巴贾吉先生正看着棺材里儿子的尸体,大声咒骂着,发泄心里的怒火。
“你们见到了那个杀我儿子的凶手对不对?去把他的脸放在暗网上,我要出一百万卢比,不对,一千万卢比去悬赏他的脑袋,查清楚他的一切,我要他和他全家的命!”
“巴贾吉先生,很遗憾,请你收回这个命令。”
忽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些保镖抬起头,眼里纷纷露出惊骇之色。
巴贾吉猛然转头,却看见一个浑身缠满绷带、只露出一双黑洞洞双眼的男人正从客厅的角落里站起来。
可就在几秒钟前,那里分明还是空无一人的!
“你……是皮耶尔先生?”
看到绷带男出现,巴贾吉迅速冷静下来,对着身后的一众保镖摆摆手,让他们全都离开这里。
保镖们如蒙大赦,如逃走般离开房间——这次他们运气不错,没有人被直接打断腿或者打死,只是被痛骂了几句而已。
“皮耶尔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每年都要向‘湿婆’捐赠上百万的活动费用,可我的儿子却在你们的保护下当场被杀?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巴贾吉愤怒地说道:“夏尔马可是我家族里最出色最优秀的一个孩子,有希望继承我的产业!”
出色?优秀?就连在树上乱窜到处抢游客食物的猴子都比你儿子优秀,皮耶尔想到。
“很遗憾,巴贾吉先生。”皮耶尔不动声色地说,“您的儿子死于一场意外事故,没有什么所谓的凶手,他只是恰好被一栋危楼里落下来的玻璃碎片划破了脖子而已。”
“他的脑袋都掉下来了!你告诉我这是意外?”
巴贾吉怒火熊熊,“我虽然有钱,但我不傻!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儿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皮耶尔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正如罗摩先生所料,这个巴贾吉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比起另一位,还是得罪他比较好。
他缓缓道:“巴贾吉先生,你的儿子做了什么事情,难道你不清楚吗?坦白说,他作为那件事的始作俑者,五年前就该被一同绞死,能多活五年已经是他的幸运了。”
“你放屁!夏尔马做了什么事情?不就是弄死了一个贱民家的女人吗?他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啊!他一个孩子懂什么?”巴贾吉狂怒道。
“请注意你的态度。”
皮耶尔的眼神陡然冷下来,其中透出的杀意让巴贾吉猛然一呆,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倒在沙发上。
“首先,我们确实是来保护你儿子的,而且派出了相当强大的力量,但那位凶手却是我们‘湿婆’也惹不起的,如果贸然动手,整条街包括你的别墅、你的财产、你的家人还有上千条人命都可能会灰飞烟灭。”
“其次,你的儿子本来就该死,而且他最近被牵扯到一桩灭门案里,之前被他威胁过的那一家人尽数惨死,现在已经引起了更高层面的注意,即便他今天没有被杀死,以后也绝对不会好过。”
皮耶尔冷冷道:
“其次,我这次来,就是奉了‘毗湿奴’里一位大人物的命令来盯住你,以免给我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我知道你拥有庞大的财富,在医疗圈里也有相当强的人脉,但比起那位大人物来,这一切都不值一提。”
“你……”巴贾吉的神色萎靡,一脸茫然。
毗湿奴?这个以神灵为名的组织,他确实听说过。
不仅掌握着庞大的力量,而且里面的成员,据说都是像眼前这个绷带丑鬼皮耶尔一样的怪物。
“如果你硬要做出不理智的举动,那我不介意让你立刻回归梵天的怀抱,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皮耶尔见到巴贾吉的情绪冷静下来,冷笑了一声,身形缓缓后退,当着巴贾吉的面,融入到客厅角落的阴影中,很快消失不见。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沙发后的橱窗上方,挂着一张巨幅的梵天神像,旁边用印地语写着相应的祷文:
“从他那里出现了无数的天神例如上主毗湿奴,就如同无数的光芒从太阳中出现。
从他那里出现了无数世界就如同大海表面泛起的波浪。
创造主梵天眨眨眼睛就创造了众神,闭上眼睛就毁灭了生灵。
这世界,作为创造主梵天的梦,事实上也是不真的、虚幻的。”
“这些该死的怪物……总有一天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等到皮耶尔消失在眼前,巴贾吉先生瘫坐在沙发上,低下头,眼里露出彻骨的恨意,嘴里喃喃自语。
……
……
就在别墅几百米外的一处小巷内,伊森·弗莱和尹萨斯并肩而立。
大仇得报的两人此刻看起来非常轻松,嘴角也带着愉快的笑意和眼角一并微微勾起,如同月牙。
“恭喜你们了,但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身材匀称、容貌秀美的李智敏注视着他们的表情,笑着问道。
“嗯……我还没想好,但我会陪他一起。”尹萨斯脸颊微红,悄悄看了旁边的伊森·弗莱一眼。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其实已经爱上了这位面冷心热的同伴。刚才被伊森·弗莱救下的那一刻,她彻底确认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刚才就向他表白了——而失去妻儿的伊森·弗莱正好也对她有好感,所以便爽快回应了她的心意——现在两人已经是一对情侣了。
“我看到你们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们很有夫妻相!”李智敏笑着道。
“谢谢你。”
伊森·弗莱微笑,然后说道:“我现在打算和尹萨斯一起去找下拉姆先生,我们能报仇成功,主要依赖了他的帮助,如果没有拉姆先生,现在的我可能已经死了。”
他又笑笑:“刚才我联系过拉姆先生,他说他正在往德里这边来,等下我们一起去见他。”
“嗯。”尹萨斯挽着他的胳膊,也轻轻点头,颇有种夫唱妇随的感觉。
“那你们就去吧。”李智敏笑道,“不过,你们真的不和我去布拉里镇吗?”
“不去了,以我们两人的水平,就算去了也只是给陆俊先生拖后腿而已,反倒是你,真的只是陆俊先生的粉丝吗?”伊森·弗莱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对面的韩国女孩。
“当然。”李智敏仰着头骄傲地回答,“当然我也有点小心思啦……你们难道没发现吗?和陆俊欧巴扯上关系的,都是混血种世界里的大事,而我作为一名记者,最喜欢报道这种事了!”
“呵呵……那你去吧,祝你好运。”伊森·弗莱笑道。
这段时间的相处过程里,他也已经确定,眼前的女孩或许没说实话,或许还隐藏着秘密,但确实不是坏人。
“对了,我们不如留个联系方式?”李智敏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拍了拍尹萨斯的肩膀:“欧尼,以后你们结婚的话,我还可以来喝个喜酒什么的,听说你们印度人的婚礼都很有趣,又唱歌又跳舞的。”
“好啊。”
尹萨斯也很喜欢这位性格自来熟而且脸上始终带着灿烂笑容的女孩,并未注意到一个黑色的圆形物件悄悄顺着李智敏的袖子滑进了她的衣袋。
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后,李智敏便笑着道别:
“那我也走了!希望能追上陆俊欧巴……祝你们幸福。”
“谢谢,再见。”
伊森·弗莱与尹萨斯拉着手,迅速消失在阴暗的小巷里。
看着他们离开,李智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转身离开,靠着阴凉的屋檐下方,躲避着来自头顶的灼灼热量。
几分钟后,她拐到一处地下停车场,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本田轿车。
打开门坐进车里,她松了口气,带着淡淡的笑容,从兜里拿出一个类似于随身听的长方体器材,接上耳机,然后看着地图上不断移动的红点,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拉姆先生……听上去是个化名,应该是‘夜叉’组织的首领吧,靠着这两位可爱又天真的哥哥姐姐,或许能打听到相当有趣的情报呢……不过,眼下还是先去布拉里镇吧,看陆俊欧巴急匆匆的样子,说不定发生了相当严重的事情。”
李智敏眯起眼睛,将耳机摘下,随手放到旁边的座位上,然后戴上一副墨镜,驱车驶上马路。
半小时后,本田轿车被身穿黑色西装、表情严肃的男人拦住。
道路两旁,站着手持各式自动步枪的调查官们,将通往布拉里镇的入口全部阻断。
一位年轻帅气、目光犀利的‘毗湿奴’调查官看到本田轿车驶来,眯起眼,示意周围的执行官注意,随时准备开枪。
身穿黑色西装、绣着金色巨象图案的毗湿奴干部们隐隐将轿车包围起来,不留任何死角。
注意到这一幕,本田车上的李智敏轻轻吐出一口气,摘下墨镜,自言自语道:
“果然出了事啊,这下有点麻烦了。”
邦邦邦!
车窗被敲响,她降下车窗,那位穿着灰色夹克衫的年轻调查官走过来:
“小姐,这里暂时戒严,你如果要来旅游的话,最好能换一个地方,如果是来找朋友的话,最好过几天再来。”
看到李智敏白皙的皮肤,还有典型的东亚面孔,这位调查官的语气稍微客气了一些。
“我是韩联社驻德里的特派记者,这是我的记者证,来这里是想采访一位之前联系过的先生,他就住在布拉里镇。”
李智敏表情不变,从西装内袋里摸出证件递了出去。
“李智敏……二十三岁,这么年轻?”那位调查官扫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地问,“你那位采访对象叫什么?电话号码呢?不如你再给他打个电话?”
“他……”
李智敏完全没想到一向粗枝大叶迷迷糊糊的印度人竟然这么难糊弄,平时她靠着记者证,只要随便编纂些借口,最多再塞点钱就能轻松解决问题——可眼前这家伙和平常她接触到的印度警察完全不一样,不仅心细,而且眼睛太毒了!
她本来就是现编的理由,现在被对方戳破,顿时尴尬起来。
“呵呵……你们这些满口谎话的韩国人我见多了,当我傻吗?随便编一个借口也想混过去?”
因为天气太热又要临时加班的缘故,这位调查官的心情似乎也不怎么好,冷笑着嘲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