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药庐门口,阴风一阵阵吹来,晃得手中油灯的灯光明明灭灭,顺带着站在门前的两道人影也跟着摇摇曳曳。</p>
“这么大的坛子,用来……酿酒?”萧九有些摸不准,若说是酿酒用的坛子,合不该是这样子的,可这一阵阵药香伴随着酒的味道传来,衬映着幽幽灯火,有说不出的诡异。</p>
呼!</p>
风一吹来,苏青鸾手里的油灯晃得几乎要灭了,两人的照影也逐渐的黯淡了下去,苏青鸾赶紧转个身挡住山风护住了灯火。</p>
萧九绕过她率先一步走进药庐里去。</p>
纤长身影叠照在这偌大的坛子上,每一个坛子上面都布有一根细细的红线,往上看去,红线的另一端系在屋顶上的一根柱子边上,因为屋子里黑,暂且看不清楚这上面是什么。</p>
只见到每一个坛子上面都盖着木盖,萧九伸出手去,摩挲着上面厚厚的一层灰渍,他将灰渍一吹,灰尘便往前吹起,纷纷扬扬了整个屋子。</p>
萧九将双手扣在木盖上,用力一掀……</p>
这一掀,就是萧九都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苏青鸾站在门口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忽然一弯,像是极其痛苦似的将手撑在边上的柱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p>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p>
“怎么了?”苏青鸾踏了进去,一肚子的狐疑。</p>
“别进来。”萧九叫了一声。</p>
可苏青鸾已经踏了进来,这一他进来,苏青鸾便迎面而来闻到一股恶臭的味道,这种味道,就像是什么混杂腐朽的东西被尘封住,外面结了一层膜将它给封住,而现在就像是这层膜被撤掉,困在里面的恶臭便加倍的肆虐。</p>
苏青鸾屏息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种感觉她有种莫名的熟悉,她从小是在义庄里长大的,这样的腐朽味道她其实是习惯了的。</p>
开始,偏偏让她无法习惯的是这样的恶臭之中又似乎参杂了其他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苏青鸾暂且说不上来,只觉得浑身难受恶心得紧。</p>
她捂住鼻息往前走去,“这里面是什么……”她话还没说完,手上的灯光先至,照影一见,饶是苏青鸾见过再多的生离死别也一下子难以接受眼前所见到的。</p>
“天!”她惊呼了一声出来,就连手里的油灯都一下子拿不稳掉在了地上。</p>
灯盏里的油倾洒了一地,在它所能流窜的范围处,刚才灯芯上的火戏谑过处便燃起小小的一滩火光来,照影更甚,晃得苏青鸾的脸色尤为难看。</p>
她似乎忘记了这里的恶臭,她拧着眉看着这坛子里的东西,忽然难以克制的大吼了起来,“哪个天杀的该拉出去挫骨扬灰,谁在这里炼毒,是谁?”</p>
她大声的喊叫着的同时,一边将边上其他的坛子全部给掀开扔在地上。</p>
木盖一个个被掀翻在地上的时候,震在地面上便有无数灰尘高高的扬起,在这偌大的药庐里面既满是飞灰,瞬间也是更加恶臭无比,他们就像是进入了腐烂池似的……</p>
苏青鸾看着这些被自己掀开的盖子,她双目圆瞠。</p>
即便再怎么没心没肺,即便再怎么不在乎生死……可眼前,眼前是苏青鸾从来都没想过也没见过的场景,她双目中因为怒气而荡起了丝丝血红。</p>
“这是医家大忌,杀人未及此罪,到底是谁……居然,居然用这么多小孩来炼毒。”</p>
她说着的时候,侧首呆呆的看着萧九。</p>
此刻的萧九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他迎接上苏青鸾的神情的时候也是无言,就是萧九堂堂七尺男儿,在掀开盖子的那一刹那,也忍不住心房颤抖。</p>
但只见,坛子里原本泡着的药材与酒已经干涸,如苏青鸾所料的那般,这些酒与药材就像是天生能产出一层薄膜似的,灰白灰白,轻薄的敷在上头。</p>
而坛子底下,则是佝偻着身子侧卧着一个小孩儿,因为药酒的浸泡下,这些小孩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惨白,又因为长期的浸泡下,皮肤肿胀得显现出了一层叠着一层的皱褶。</p>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药酒干涸了,没人照管了的样子,就连那些原本泡在里面的小孩也都逐渐的腐烂。</p>
可因为上面那一层薄薄的药膜瘪下去将整个孩儿罩在里面,尸体索然腐烂了,但是却依稀保存着原本的面目,手脚全部以一种极其残忍与诡异的姿势蜷住,整体看上去就像是还没出母亲的胎衣似的。</p>
那紧闭的眉眼……曾是谁家父母的心头肉啊,现在却只能以这种诡异与残忍的模样泡在这药缸里面。</p>
摔在地上的油灯挥发得快,火烧得旺了过后,就是急速的陷入了黑暗中。</p>
萧九走近苏青鸾,想将她拉出这间屋子,可苏青鸾却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p>
萧九叹了口气,“这里看上去像是久无人打理的样子了,这么多孩子……不像是最近才死的,走吧!”</p>
可是,苏青鸾却侧过头来看着萧九。</p>
在这漆黑之中,映着门外折射进来的夜色,萧九居然发现她的脸颊边上挂着两行泪,萧九顿时心一疼,上前去将她的头一抱,让她靠在自己心口。</p>
“怎么了?”</p>
萧九看着这绰绰黑影下一口口的坛子,这里面躺着的一个个死去的孩子……萧九看着都觉得不适,何况她。</p>
可苏青鸾却边呜咽着,边哽咽着道:“小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