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是血性之人，不许苏青鸾拦挡在前，“所以，更该我杀了他。”</p>
听到这话，苏青鸾将握住刀刃的手一甩，甩伤了手心，但也将歌尽手里的剑给抛下，“兄长是我的兄长，阿九是我的阿九，哪怕要杀他也该是我来杀。”</p>
苏青鸾这一吼一拽，地上空余长剑落地的声音，歌尽咬着牙看苏青鸾，大有一副将她也杀了的心，若不是……这个女人是将军的妹妹！</p>
歌尽的双拳攥得死死的，但在苏青鸾面前，终究抵住这最后一口气，不前进，也没后退。</p>
苏青鸾没有理会歌尽，兀自说道：“我找了兄长那么久，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最终是死在你的手上，你对我说一起查找出当年真相的时候，你心里难道不觉得难受吗？我兄长是死在你的手上，我还在你的掌心中团团转，你是否觉得开心得意？天下那么多人，你利用谁不好，你偏偏利用我？”</p>
苏青鸾的语气出奇的平静，若不是两边脸颊上挂着的那两颗泪珠，差点都要以为她对此事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了，“哪怕……从一开始和你当仇敌也好，好过现在这样。”</p>
看着苏青鸾的泪，萧肃容摇着头，“我不明白。”</p>
他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一觉睡醒之后，歌尽要杀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苏青鸾看自己的时候会有这样伤心绝望和怨恨。他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何以从他们的口中说出的真相，仿佛，仿佛……</p>
仿佛，当年的凶手是他自己？</p>
苏青鸾噙着泪忽然一笑，这笑竟也让萧肃容从她眼中隐隐看出杀意，“你不明白，可阿九明白。”</p>
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只手拎着箱子一直不动，那只刚才被剑刃伤到的手从怀中取出了当初夜下，萧九破窗而入，那时候金风玉露一相逢，她接过萧九手中的笔，将自己时辰八字写下的庚帖。</p>
她将这庚帖朝萧肃容一扔，即便此刻面对的不是萧九，但苏青鸾终究无法遏制住心中的绝望与悲伤，“庚帖还你，否则，我就是死也没面目去见我兄长，此后我们就堂堂正正当个仇人，别当什么夫妻了。”</p>
一句别当什么夫妻了，萧肃容瞠大了双目。</p>
看着那张正红色的庚帖，上面还沾染着苏青鸾的血迹，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在了萧肃容的跟前，在隐约之中他只觉得心里胀痛得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p>
这难受，这生气，这愤怒……萧肃容看着这张落地的红帖，眼中情绪几动，想要张口说话的时候，却张着嘴说不出半句话来。</p>
他是萧肃容，可他与苏青鸾之间的情，何尝不与萧九一致？</p>
心中那份珍藏的情分在此刻轻飘飘的落地，于萧肃容而言，则像是块垒于心中不断的刺痛着，在这一刻，萧肃容只觉得呼吸难畅，心里某一处的痛楚呼之欲出。</p>
他伸出手去触那份庚帖，庚年岁贴，包头偕老的承诺这一刻清晰的浮现在萧肃容的脑海中，这经历过的一切萧肃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的。</p>
她也曾那般深切的爱过自己，但是在此刻，萧肃容捂着自己不断发痛的头，道：“不，青鸾……你答应过我的！”他双目定定的看着苏青鸾。</p>
于这一刻，他坚韧无比，紧咬着牙的模样，像极了萧九回来。</p>
但下一刻，他又痛苦无比，脸上所能承受的痛苦已然极尽了扭曲，在这一刻，他又是对事实丝毫不知的萧肃容。</p>
“青鸾，哪怕你疑我……”</p>
“也该给我一个理由。”</p>
就这样，萧九，萧肃容……在他的神情之上不断的变换着，唯一口中说着相同的一句话便是，“不要这样对我！”</p>
无论真相如何，最起码……这份心，这份情，是真的！</p>
苏青鸾看着他两个人格在不断的交替着时候的痛楚，她缓缓的将从井底带上来的那口箱子拿出来，放落在地上。</p>
“我便给你一个死心的理由。”</p>
说着的时候，她双手伸出来将箱子里的那颗头颅给取了出来，森森泛白的头颅，因为曾暴晒过的缘故，白骨缝隙处间杂着淡淡的黄。</p>
便是此际，轩妈也好，歌尽也好，不论此刻在苏青鸾跟前的是萧九还是萧肃容，皆都怔住了，萧肃容正好与苏青鸾直面相对，正好双眼对上那颗头颅。</p>
森森白骨，那两颗黑洞洞的眼眶便如此与他四目相对，在这一刻，他喉咙处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竟是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青鸾将这颗头颅悬于自己跟前。</p>
“这颗头颅的主人是谁，或许……只有你知道。”苏青鸾说着。</p>
然而，萧肃容却摇着头，不知道为何，在苏青鸾请出这颗头颅的那一刻，他的眼眶也尽泛湿润，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也不知道苏青鸾为何会有这颗头颅，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便是摇着头。</p>
不，不是这样的！</p>
萧肃容想开口，但是却哑口无言。</p>
苏青鸾替他将话说了，“他是谁，我且来告诉你。”</p>
“他就是十年前引起云城大乱的罪魁祸首，他就是一切真相隐藏的源头，城主为何要杀你母亲，为何容不下你，为何你要替你父亲铲除雁翎军？为何……你要苦心孤诣，将当年罪魁祸首的头颅藏于井底十年？”</p>
苏青鸾的话，让轩妈震惊得捂着口，久久不能言。</p>
歌尽也诧异的看着那颗头颅，不禁紧攥着的拳头捏得更狠了。</p>
许久之后，萧肃容捂着自己发痛的头，他目光一直放在那颗头颅上，终究挤出了一句，“他是谁？”</p>
是啊，他是谁？</p>
萧肃容在心里直觉自己应当是知道的，可是……这一切都像是有只手在抵挡住自己。</p>
直到苏青鸾的话清灵入耳，醍醐灌顶。</p>
“他是被你父亲斩下头颅，于城楼上悬颅三月的……邺公子！”她说着，蹲下身来直视着萧九，眼中有愤有恨，也有不解，盘桓于心，久久不去。</p>
“当年明明是你勾结这邺公子，才害死了我兄长。证据确凿，阿九，你还有什么可辩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