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几家几户,这口气也就咽下去了,可当他们第二天来到犰狳镇得知遭罪的不止他们一个人时,事情发生了变化。
有难同当,谁也没落下。
难兄难弟的互相关怀确实让他们的内心舒缓了许多,但这并不代表憋着的这口气就顺了,反而是越说越起劲,最后凝成一股浑厚的波动在犰狳镇内酝酿起来。
警长被当街侮辱的消息让他们首先把矛头指向不作为的警局,奈何警长不出面,副警长又和稀泥,再加上大家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让这支出气的矛头折在泥里。
气没出去,心里就更窝火了,再加上被缴械的护卫队员,被抢的马车旅客的不断加入,这股波动终于发酵成一股洪流。在经过七嘴八舌的一番讨论过后,他们终于决定——
去南边的华工营地讨个说法!
他们的逻辑是这样的:
收取保证金,是为了追捕华国间谍;
收缴武器炸药,是有人勾结华国间谍;
抢劫过路车队,是为了检查华国间谍;
敲诈勒索居民,也是为了审查华国间谍。
那他们这些受害者,去华工营地找华国人讨个说法有错吗?
当然没错,逻辑通顺,合情合理。
就像是现如今国外的游行队伍,哪怕弄死人的是当地警局,他们冲锋陷阵,驰骋纵横的地方还是商业区,没见过哪只队伍是往警局闯的。
当然,自由的极致,民主的巅峰,零元购国会大厦这一伟大成就需要另当别论了。
柿子要捡软的捏,讨说法也是如此,一边是荷枪实弹的军营,一边是手无寸铁的劳工营,傻子都知道该去哪里。犰狳镇居民做出这种正确的选择,合情又合理,还有可能合法,就是没有合乎戴平安的想象。
当他从望远镜里看到犰狳镇居民们拿着武器浩浩荡荡向南边进发时,刚开始还惊讶于昨晚的卓越成就,直到当他发现队伍前进的方向有些不对时,才突然间反应过来。
计划有变!
一些炸药交到了黑二庆兄弟手中,半个小时后保证他们在犰狳镇银行门前炸响。戴平安则带着剩下的人绕远路,纵马直追。而此时犰狳镇居民讨说法的队伍已经走了快一多半。
为了照顾一同赶来凑热闹的女人孩子,这支队伍并没有骑马,但大部分男人都带上了武器,就算实在没枪的,也会扛一把砍刀在肩上。
讨说法,
寻公道,
撒气泄愤,
不管是哪种说法,归根到底都是一种强烈情感的宣泄,动静自然不会小。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喊着自己都不明白意思口号,冲着华工营地的位置就过来了。
华工营地就设置在犰狳镇的南边,里奥布拉沃高地从东南边下山的路旁边,名为赖利营地的河沟旁。那里原本是南北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废弃营地,因为不允许华国工人影响当地人的生活,他们只好在这个地方安营扎寨,勉强落脚。
因为工地上炸药被抢,护卫队被缴械,修建工作也不得不跟着停工。几百号华国工人也因此获得了难得的假期,都待在营地休息,自然也注意到了向他们不断走来的队伍。
气势汹汹,声势浩大,光看情形就知道来者不善,营地中一些上了年纪的华工马上就回忆起一些恐怖的经历。或是亲身经历,或是听亲友宣讲,其中的内容也都大同小异:
白人的抢劫,袭击以及无罪释放;
华人的鲜血,死亡还有魂断他乡。
赖利营地顿时乱做一团。
怎么办?
跑?
人家的地方你能跑哪去,而且最近布商堡查的又严,但凡在工地和劳工营之外的地方发现华工不是被抓走就是当场打死。
打?
铁锹把子战洋枪,谁有本事谁先上。
要不怎么说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呢,慌乱之际,有三个人迎着对面来势汹汹的队伍站了出来。他们走出营地,来到大道旁边等候着:
一个是华工营地里年纪最大的老者,汉叔;
一个是营地里见识最广,不但懂英文,而且还是宝芝林大夫的林苏;
以及站在最中间穿着一件长衫,精神抖擞,气宇轩昂,英俊潇洒,能文能武的黄飞鸿?
几十米开外荒草中,当戴平安通过卡尔卡诺步枪上的狙击镜再次看到这一张脸的时候,气的差点没把步枪给撅了。
怎么哪都有你?
你不是在麦克法兰牧场治病救人嘛,怎么又突然跑这来了?
狙击镜的十字准星下,犰狳镇的队伍离黄飞鸿三人越来越近,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跟前了。
就在戴平安想要扣动扳机时,轰隆声响起,
一支布商堡的骑兵从里奥布拉沃高地上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