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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急雨来的比想象中还要快,亮起来没多久的新奥斯汀再度被头上的黑云所笼盖。
风雨中,饱受折磨,心力交瘁的阎孝国终于昏了过去,让他倒下的,除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冷风冷雨,还有戴平安冰冷的拒绝。
把人搭在马车上,朝着受损的布商堡方向赶过去。奥布拉沃高地上,那是唯一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米尔顿少校带着骑兵在前方开路,跟在后面的,是沉默不语的李家源等人。
他们目睹了阎孝国的倒下,也听见了阎孝国最后说的那句话,虽然公主被绑架这事跟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却好像突然有块石头压在心里,总是觉得不痛快。
厚实的黑袍被风雨裹挟的愈发沉重,冲不散的血腥气也在雨水的冲击下越加浓郁。奔腾起伏间,雄壮的战马能冲破眼前绵密的雨幕,却怎么也撕不开笼罩在心中的阴霾。
哪怕他没有答应一句,可内心深处已经因为阎孝国昏迷前的那声哀鸣而重新泛起无尽的波澜。
满清的格格爱死不死,但中国的公主却不能任由外人欺辱!
这是隐藏在血脉里的尊严,也是深埋在骨子里的不屈,不管他在悬崖边上虐杀多少人命,沾染上多少鲜血,表现出多么的尖酸刻薄,阴阳怪气,都遮掩不下他心中的怒火。
差一点,他就答应了。
可当惊雷震耳的时候,照亮的不仅是眼那张前屈辱无助的面孔,还有比这场风雨更要冰冷的现实。
弱者连哭泣的权利都没有,更谈不上什么尊严。
有一个词叫有心无力,
还有一个词叫鞭长莫及。
公主在哪里,他无从知晓,如何救援,更是无从下手,
但他清楚的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在天黑之前,不把新奥斯汀的残局收拾干净,明天赶来的就不会是黑水镇的警察或是平克顿的侦探,而是美利坚全副武装的国家军队。
他现在可以追击贝克特上校,想办法获取公主的消息,但当明天到来之时,谁又能来救他呢?
这就叫有心无力,
这就叫鞭长莫及。
所以,
他只能拒绝,
因为他的计划还得继续。
这场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在他们赶回布商堡的前一刻,金黄的阳光穿透乌云的笼罩照射下来,但归来的众人没有一个感受到一丝暖意。
刚一回来,老天就送给戴平安一份丰厚的大礼。
布商堡东边不远的高地上,两座尸山堆积在那里,一大一小。
大的是支离破碎,浑身伤口,死在昨晚的布商堡士兵和警察,足有四五百具;
小的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从地牢里抬出来,长着辫子的尸体,也有一二百人。
堆积的尸山很壮观,尸体的死状也很难看,但再难看也比不过戴平安滴着水珠的脸。
推开众人,踩着染红的尸水,一步步走到两座山包跟前。
化不开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里头的酒气已经被雨水冲刷的一干二净,只留下淡淡的煤油味还能勉强闻到。几根焦黑的火把泡在深红色的泥水里,想重新使用,已经是不可能。
“把华工营地里的人都带上来,天黑之前清理不干净,他们就不用回去了。”
“所有人?”
“他们也该从裤裆里把自己的脑袋抬起来,好好看看这个真实的世界,所有人,一个都不能少!”
说到这,戴平安又把目光放在跟来的米尔顿少校和哈特曼副警长的身上。
“按计划动手吧,两位,只要过了今天,我们想要的一切就都会实现。挡在我们面前的东西已经毁灭,现在,让我们开始改换这个世界!”
“哈特曼·范特里夫警长!”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犰狳镇的正式警长兼临时镇长,也是将巴利镇长从布商堡里救出来的英雄。在把受伤的巴利镇长带回去的同时,请你带人封锁犰狳镇,明天之前,犰狳镇许进不许出!”
“遵命,戴先生。”
“汉克·米尔顿少校!”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布商堡的最高军事长官,也是这场叛乱和清洗的直接受害者和见证人,幸存下来的每一位布商堡士兵都将站在你的这边,为你证明。”
“为了保证新奥斯汀地区的稳定和安全,希望你能临时接管铁路公司的护卫人员,并收缴他们的武器。”
“遵命,长官。”
戴平安掏出怀中的地图,上面标记的内容已经污成一团,残破不堪,只剩下两个大写的单词还勉强能看见。
“双子崖,倒吊崖,乔治谷,还有温特之家这些地方的水井给我统统毁掉,要保证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新奥斯汀的中部只有犰狳镇,布商堡还有华工营地这三个地方有干净的水源!”
松开手,让地图轻轻的落在脚下,
直到整个“NEW AUSTIN”也被血水所沾染,泡软,才一脚踩个稀烂。
“诸位,成败在此一举,现在,请出发!”
“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在少校和副警长的带领下,一半的人马离开布商堡,沿着奥布拉沃高地的山路,带着戴平安所释放出来的恶意,席卷向下方那块美丽土地。
直到声音远去,戴平安才有功夫转回身后,昏迷中的阎孝国早被送进了布商堡休息,倒是被段天雷所搀扶回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肖掌柜有些欲言又止。
“肖掌柜,想不到能在这个地方遇到您,还真是有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还请直说。”
一个多月暗无天日的生活,折磨的肖掌柜身心同样是疲惫不堪,和气急攻心的阎孝国不同的是,他的眼里还有三分冷静。
“洪门西金堂,圣丹尼斯分堂堂主肖正礼,代表活着的兄弟先谢过戴先生的救命之恩。”
肖掌柜把手一拱,先施了一礼。